韋義節臉色極為難看。 他是門閥子弟,最是瞧不起張允濟這等小門小戶出身的官員。在朝廷裡,這些寒門官員要想生存下去,一向都只能作為門閥出身官員的附庸,否則將會遭受無休無止的打壓。 在世家門閥眼裡,政治就是他們手上的玩物,他們必須保證世家門閥的壟斷地位,絕不容許寒門染指。他們之間相互爭鬥、相互傾軋,可是在面對寒門官員的時候,往往會表現得出奇一致——不遺餘力的打壓。 畢竟如同馬周那等簡在帝心又能力卓越的官員鳳毛麟角,絕大部分寒門官員要麼甘為羽翼隨波逐流,要麼遭受打壓被貶斥地方,終生休想再覬覦中樞…… 似張允濟這等油滑之輩,能夠在寒門與門閥之間左右逢源,已然算是異數。 但現在是關隴集團和皇權爭鬥的關鍵時刻,你且在一邊明哲保身,事後自然會有你的好處,哪裡有你粉墨登場的餘地? 寒門就是寒門,果然都是奸狡險詐,反覆無常! 韋義節沉著臉,說道:“張侍郎此言差矣,現在人證物證已然確鑿無疑,所欠缺者無非是房俊的認罪供詞。只要房俊供認不諱,此案便鐵證如山、不容詆譭。” 張允濟面色如常,微微搖頭道:“韋侍郎謬矣!何謂鐵案?現場勘查、作案經過、兇手供述、人證物證……只有當這一切都完美形成一道前後連結之時,方才能定案量刑。如今現場未經仔細勘察,缺少辦案環節;物證被劉尚書呈遞於陛下,尚未得到陛下的反饋,未知那塊玉佩到底是否晉陽殿下贈送於房俊的那一塊,不能算是證據確鑿;更何況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房俊不認罪,韋侍郎便大刑侍候,難道是要屈打成招不成?” 言辭鏗鏘,正氣凜然,若是臉色再黑一些,恍如包龍圖再世……不是,是包龍圖之前世…… 一位刑部郎中不悅道:“張侍郎是否有些吹毛求疵?刑部辦案雖然自有流程,但是所謂事急從權,何必落入臼巢,執著於細枝末節?” 張允濟反駁道:“哪來的事急從權?房俊就在這裡,插翅難逃;長孫澹已死,不可復生。此案大可慢慢審理,務必做到鐵證如山,何必事急從權?你口中所謂的急,本官倒是想問問,你急什麼?” 他目光灼灼,口舌如刀,彷彿當年正直清正的武陽縣令重現江湖! 那刑部郎中被噎得半死,心說你不知道我急什麼? 這房俊背景強悍,羈押在刑部難免夜長夢多,一旦陛下和房玄齡發動起來,搞不好隨時隨地都能脫罪! 到那個時候就是放虎歸山,等著承受房俊的報復吧! 這是這話大家都心知肚明,卻是萬萬不能宣之於口,氣得這位郎中閉嘴不言,一臉怒氣。 韋義節有些頭疼。 本來張允濟已然與自己達成一致,一起架空尚書劉德威,爭取主審房俊的機會。只要將房俊定罪,自己身後的勢力將會全力推舉自己晉位刑部尚書,而左侍郎這個職位自然算是對張允濟的犒賞。 一句話也不用你說,什麼事也不用你辦,只要乖乖的站在你應該站的地方便能得到如此豐厚的回報,何樂而不為? 可現在張允濟卻有反水的跡象…… 韋義節瞪著張允濟,強硬道:“張侍郎毋庸多言,此事自有本官負責,就算是出了什麼差池,也自有本官承擔。來人,動刑!” “諾!” 衙役便將房俊圍住。 張允濟“騰”的一下站起,橫眉立目,正氣凜然:“住手!” 轉向韋義節,語氣鏗鏘道:“你負責?事關刑部之威儀,你負得起這個責麼?你承擔?吾刑部公正廉明之形象若是毀於一旦,將會淪為天下笑柄,天下官員的譴責指摘、世間百姓的辱罵毀謗,你拿什麼來承擔?” 韋義節勃然大怒,亦是拍案而起,怒道:“本官乃是京兆韋氏嫡子,就憑本官的家世,有何承擔不起?” 張允濟反唇相譏:“京兆韋氏?好一個京兆韋氏!是否在爾等世家子弟眼中,這天下事沒有什麼是你們世家門閥所不能承擔的?本官那就告訴你,不行!此乃大唐帝國刑部衙門,執掌一國之刑獄,事關社稷之安穩,主持世間之公正!與此相比,你京兆韋氏算個屁呀!” 此言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