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宵禁尚有一個時辰,東市鬧出來的動靜已然震動了整個長安城。不明真相的百姓瞠目結舌,長安城裡已經許久未曾這般震撼過了,上了年紀的甚至能夠聯想到武德九年六月的那一個鮮血浸潤整個長安的夜晚…… 世家門閥則是拍手稱快! 身為京兆尹,卻不能控制轄地之內的民眾,致使其嘯聚東市示威抗議,整個長安為之震動,這便是最最嚴重的失職,這回看你怎麼死! 朝中文武大臣紛紛收到資訊,一時間謀算各異…… 房俊也未乘坐馬車,騎著健馬由魏徵府上出來徑直向南。魏府位於永興坊,經過安興、勝業兩坊,橫過天街,便是東市。一路上,王玄策早已將東市的情況詳細說明。 等他到了此處,正好趕上程務挺已然率領京兆府的衙役巡捕匆匆抵達。 “將東市給本官圍起來,絕對不許走脫一人!” 房俊騎在馬上,雨水順著眉梢鬢角滴落,面色陰沉。 程務挺應道:“喏!” 他傷勢仍未痊癒,因此受不得雨水,騎在馬上披了一件蓑衣,當即指揮巡捕將東市團團圍住。東市太大,京兆府人手不足,不過幸好程務挺出發之時已然命人通知長安、萬年兩縣派出衙役捕快支援,此刻人手倒也堪堪夠用。 東市總體呈長方形,東西略長,南北略短,此時房俊抄近路向南行至西門,便見到原本黑漆漆的東市之內亮如白晝,數百人聚集在東市中心剛剛拆遷的幾處廢棄商鋪的地基上,口號震天,群情激憤! “停止拆遷!” “恢復正常經營!” “我們要吃飯!” “剷除奸佞!” “還我東市!” …… 房俊面色陰沉,腦筋急速轉動。 到了這個時候他若是還看不出這裡頭必然有世家門閥的身影,那麼他可以找一塊豆腐撞死了…… 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明天早朝之時,必然會有御史言官跟進,一封封彈劾奏疏呈遞到李二陛下面前,狠狠的告上一狀。無論如何,京師之內發生此等大規模民眾嘯聚事件,都足夠駭人聽聞了! 換了個人來擔任這個京兆尹的職位,但此一項,都完全可以鋃鐺入獄,即便是他房俊,恐怕罪名也不輕,李二陛下想護著他怕是也得有心無力,畢竟影響放在這裡。 這裡是長安,是京師! 京師亂起來,哪個皇帝能忍受得住? 這一手真特麼狠! 但是同時,指使家奴鼓譟商賈小販裹挾百姓嘯聚東市,這也必然觸碰了皇帝的底限,沒有任何一個皇帝能夠容忍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出此等有可能威脅到皇位根基的事情。 世家門閥就算能夠將他房俊打倒,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慘勝…… 難道這幫傢伙還有後手? 房俊騎在馬背上站在東市門口,望著東市之內明亮的火把、鼓譟的人群,腦筋快速轉動,思索著每一個可能。 “府尹,東市周圍已然盡數包圍,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這幫子小商小販公然嘯聚京師,若是不盡快處理,恐怕影響越來越大,一旦周邊有百姓受其鼓動喧鬧起來,那可就不好收拾了!” 程務挺策馬而來,焦急的問道。 房俊微微點頭。 所謂“法不責眾”,若是此間這些小商小販還好說,這些人大抵都有世家門閥的影子,抓起來一個個審問,總歸能夠攀扯出身後的家族,自己也不至於全然陷入被動。 可是一旦周邊的百姓不明真相受到鼓動加入其中,那可就大發了…… 房俊尚在沉思,一旁的王玄策說道:“程參軍稍安勿躁,以在下想來,即便是那些世家門閥吃了豹子膽敢指使家奴在此嘯聚,也必然不敢裹挾太多的百姓參與其中。陛下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一定程度的示威在他的容忍範圍之內,壓力來自於京師的穩定,陛下不得不妥協。可一旦規模擴大,太多的無辜百姓被裹挾其中,那可就是能夠震盪關中的大事件,萬一失去控制,那可是能夠威脅帝國根基的危機!屆時,陛下必然暴怒,就算府尹因此而受到懲處,又豈能放過那些毫無底線的世家門閥?若是那樣,就不是用嘯聚事件迫使皇帝處置府尹了,而是直接掀動了帝國的穩定大局,說一句亂臣賊子亦不為過。這樣的罪名,誰敢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