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晦暗,太極殿規模宏大斗拱飛簷便難免光線不足,殿內兩側牆壁上點燃了幾十根兒臂粗的蠟燭,燭光明亮,儼如白晝。 若是以往,幾十根牛油蠟燭一起點燃之後倒是滿殿明亮,只是牛油燃燒之後散發的黑煙蒸騰繚繞,用不了多久大臣們便燻得眼睛乾澀發紅,卻也只能強自忍受,苦不堪言。 自從房家工坊生產出新式蠟燭之後,這種缺點便不復存在。 尤其是士子秉燭夜讀之時,這種新式蠟燭圓潤細膩,燃燒之後釋放的煙霧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大大的保護了眼睛。因此,無數士子大儒對這種蠟燭極盡吹捧,連帶著研製出此等蠟燭的房俊也跟著刷了一波聲望,獲得了大量好感度…… 殿上的大臣們由蠟燭聯想到房俊,再想到昨晚東市的那一場風波,下意識的紛紛側目向著文官那一列的前頭看去。 大殿上鋪著地席,群臣席地跪坐,最前排的大臣面前有一方案几,這是三品以上的大臣,盡著紫袍,後面則是三品一下的官員,沒有案几,只是按照所屬衙門職司排在各自主官身後。 左文右武,左側最前排一片身著朱紫雞皮鶴髮的老臣當中混進去一個臉膛微黑身姿挺拔的少年,就像是綿羊群裡鑽進去一隻熊羆那般顯眼…… 最最令人驚奇的是,房玄齡身為宰輔之首自然在第一位,而後隔著有八、九個人,便是一身英挺之氣的房俊。 父子同殿,一門兩高官,真真是羨煞旁人! “皇帝駕到……” 隨著內侍一聲尖銳高亢的呼聲,一身明黃色團龍袍的李二陛下自後殿走出,端坐在御座之上,頭頂珠玉綵線編織的冕旒顫顫巍巍晃晃悠悠,平添幾分無上威嚴。 諸臣直起上身,齊齊下拜,口呼:“參見陛下!” 李二陛下聲音渾厚:“眾卿免禮!” 待到諸臣起身正襟危坐,李二陛下才慢悠悠說道:“今日可有本啟奏?” “臣,有本啟奏!” 幾乎是李二陛下話音剛落,劉洎便起身走到殿中,向李二陛下大禮參拜,大聲說道。 長孫無忌瞄了一眼身邊的房玄齡,見其低眉垂眼面無表情,這才與另一邊的蕭瑀忽視一眼,微微頷首,本來懸著的心這才放下…… 剛剛朱雀門外見到劉洎神情反常,長孫無忌一度以為出現了什麼意外,不過這時候見到劉洎按照約定站出來上奏,一切又回到預定的軌道上來。只要有世家門閥背景的大臣與御史言官一同發力,足可將超出預定規模的東市事件硬生生掰回來。 只要事情不超越皇帝的底線,歸攏政治鬥爭的框架之內,就不虞皇帝大動干戈。 以長孫無忌對李二陛下的瞭解,無論如何,房俊這個京兆尹都坐不住。 今次東市事件只是抵制房俊,可若是明日因為房俊的強勢導致嘯聚生事的變成軍隊…… 沒有人比經由政變上臺的李二陛下更加忌憚政變,為了確保長安的安定,只能將房俊撤換,安置一名穩重老成的大臣擔任京兆尹這個職位。 長孫無忌腦袋裡想著種種可能,心情愈發放鬆下來,只要京兆尹不再是房俊這個棒槌,皇帝對於世家門閥的打壓必然將會降低幾個等級,也能使得大家都稍稍緩口氣。 房俊這小子,鋒芒太盛…… 他心裡琢磨著算計,御座之上的李二陛下已然問道:“劉愛卿有何本啟奏?” 劉洎將昨晚連夜書寫的奏摺拿出來,遞給殿上的宦官,再由宦官呈遞給李二陛下。而後,劉洎一振衣袍,面色悲憤、語氣鏗鏘—— “國之大者,其法嚴而能治,德修而能興,尊王則盛矣。蓋民之和也和於治世,治世之君明則臣賢。今陛下垂拱四海,勵精圖治,可謂千古不遇之聖君。然則卻有一些蠅營狗苟之輩,只貪私利而忘大義,顧小家而舍大家。視王法於不顧、置律令如無物,可謂國之奸佞矣!” 別看劉洎長得瘦小,但是中氣十足,此刻侃侃而談,聲音在大殿之中迴盪,氣勢雄渾! 長孫無忌略帶詫異,劉洎這文采自然是沒得說,可是你彈劾房俊說得著這些?簡單一個剛愎自用、剝削商賈就行了,扯什麼貪私利而忘大義,顧小家而舍大家? 這有些文不對題啊! 誰不知道房俊將日進斗金的玻璃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