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太子這番話說完,御書房內氣氛有些凝肅。 大佬們都緘默不語,因為尚未弄清皇帝父子到底打著什麼算盤,貿然開口,一旦說錯話便極其被動。 馬周、岑文字顯然是被皇帝拉來站隊的,更不會多說話…… 待到太子說完,李二陛下一臉沉吟,右手手指曲起,在書案上一下一下的輕輕叩擊,御書房內一片寂靜,“奪奪”輕響分外鮮明。 少頃,李二陛下才抬頭,看著諸位大佬,問道:“科舉入仕,方可網羅天下英才為國所用,不至使得胸有錦繡之輩有志不得伸展、有才不可盡用,所以朝廷大力挺行。然而幾年來收效甚微,並未有多少寒門子脫穎而出、為國所用……諸位愛卿,以為科舉入仕之國策,是否符合時務?” 一眾大佬各自沉吟。 科舉入仕是必然不能反駁的,這是國策,非是皇帝一人腦袋一熱拍板定論,而是經由政事堂諸位宰輔以及眾多朝臣詳細商議之後,方才擬定的政策。 擁護科舉是必須的,這是政治正確,誰敢反對就是否定皇帝、否定整個朝廷,誅家滅門未必,但是受到打壓是一定的……所以別聽皇帝問得隨意,誰若是敢予以否定,等著挨收拾吧。 張行成低眉垂眼,一言不發。 就好似皇帝叫他來開會他就來了,卻忘記把嘴帶來…… 蕭瑀年歲大,又是長途跋涉剛剛回京,還沒緩過來呢,坐在那裡“伏留伏留”喝著茶水,神情有些萎靡不振。 然而這兩位可以裝聾作啞,長孫無忌卻不行。 因為剛剛太子的言語之中,可是點名了關中各地州縣之學舍坍塌、社學荒廢,而關中各地的官員十之七八出自關隴貴族,身為關隴貴族“扛把子”的長孫無忌怎麼可能繞得過去? 略一沉吟,長孫無忌謹慎道:“太子殿下之憂慮實屬必要,各地的地方官未能將社學放在首要之位,確實失職。科舉制度乃是基本國策,是帝國延續強盛的必要手段,只是科舉制度雖然由前朝而興起,但中途天下大亂荒廢多年,現在重現拾起,固然有陛下大力扶持全力號召,但是其中之規制方法尚需慢慢摸索,唯有不斷從中尋找疏漏之處,不斷加以完善,方能成為國之基石,任重而道遠啊!” 諸位大佬心底默默給長孫無忌點了個贊,不愧是“陰人”,這一手避重就輕玩得確實溜…… 科舉是皇帝的政治主張,這一點不容置疑,任何推諉狡辯之詞都拿不出手。 所以長孫無忌沒有說什麼科舉不易、靡費太過、師資缺乏等等言語,張口便肯定了自己的傾向,是堅決擁護皇帝決策的。只是客觀原因畢竟存在,您不能要求我們一步登天,事情總得一點一點的辦吧? 給我們點時間,我們一定會幹好的。 只是這個時間是一年兩年還是十年二十年,甚至直到皇帝殯天新皇登基……那誰也說不好。 只是長孫無忌心裡清楚,這等話語固然看上去事實就是,但是說到底還是推諉。果然,他話音一落,偷偷去看皇帝的表情,便見到一片烏雲蓋頂,那一張原本四方俊朗的臉容此刻陰沉得能夠滴出水來…… 長孫無忌自然感受到皇帝的不滿,心裡咯噔一下。 可是他也很無奈啊,若是這個時候他不說話,事後關隴貴族的那些人怎麼看他們呢? 他是必須維護關隴貴族利益的,否則一旦被人知道他出賣大家的利益去抱緊皇帝的大腿,人心必散。 人心一散,“帶頭大哥”可就不好當了…… 一直老神在在的岑文字直到長孫無忌開口之後,這才彷彿回過神來,咳了一聲,坐直腰身,緩緩說道:“社學乃是科舉之根基,自然應當予以重視,然則趙國公所言句句在理,天下社學荒廢非是一天半日,而是長久以來各種各樣的原因造成。興旺社學,的確是難了一些,師資、房舍、補貼……樣樣都是困難。不過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錢字,只要有錢,那就都好辦。” 李績有恙,臥床不起,未能前來御書房。昔年遠征突厥之時冰天雪地的凍壞了腿,每年這個時節都要臥床一段時間,極其幸苦。他是尚書左僕射,他沒來,朝中宰輔便以右僕射張行成為尊…… 李二陛下當即看向張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