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居胥山之下,餘吾水之畔,有一片豐饒的土地。 這裡山川秀麗、水草豐美,自古以來便是漠北胡族諸部活動之中心,《漢書˙匈奴傳上》:“五月,大會龍城”,由此開始,“龍城”便成為此地之名稱,自匈奴以降,但凡雄霸漠北的強橫部族,皆會在此祭天祈神,會盟諸部。 匈奴以後,魏晉時期匈奴的單于庭,南北朝時的柔然可汗庭,隋唐時期的突厥牙帳,甚至於若能夠穿越歷史,便可知之後的安北、瀚海都護府,唐晚期的回鶻牙帳,五代的古回鶻城,契丹的阻卜大王府,金代的蒙古克烈部之窩魯朵城……皆在此地。 這裡,就是漠北的核心、胡人的圖騰。 …… 說是“龍城”,其實並非一座城。 無數的氈帳自狼居胥山的腳下沿著欺負的地勢蔓延開去,直至餘吾水畔那一座用巨型鵝卵石圍起來的圓形“祭壇”,方圓百里之內,皆為“龍城”。 狼居胥山擋住了來自北方的寒冷空氣,無數條河流從山脊深處流下,注入餘吾水,水源豐盛氣候溫潤,使得這一塊地域從來都是人口繁茂、牲畜興旺,這裡就是整個漠北的核心,每一代草原上的霸主,都會在這裡祭祀天地、拜祭鬼神,保佑胡族人口昌盛、牛羊成群。 零星的雪花在天上飄舞,一陣轟鳴的馬蹄聲踏碎了龍城之地的平靜。 曳莽率領殘軍終於利用暴風雪甩開了唐軍的追殺,一路護佑著族人抵達此地。無數士氣低迷的兵卒騎著瘸馬、穿著破碎不堪的衣甲,轟隆隆的越過早已冰凍的餘吾水河道,混入這一片連綿的氈帳之中。 雪天裡安靜的龍城頓時喧囂起來。 居住於此的胡人紛紛驚愕的走出氈帳,看著丟盔棄甲軍容殘破的大軍,不僅大為奇怪。 難不成咱們湊出了十餘萬大軍,依舊敗給了唐軍? 有人拉住潰逃的兵卒,詢問事情的經過,兵卒們自然添油加醋的說了,將唐軍渲染成各個都能“手持雷電吞雲吐霧”的大魔王,兩軍交戰,本是薛延陀大軍佔了先機的,已然攻入趙信城內,眼看著唐軍就一敗塗地,結果不知是哪路天神降下雷暴,將闔城薛延陀兵卒都給轟死了…… 現在唐軍已然攻破了牙帳,諾大的汗國就剩下這麼些兵卒,眼瞅著就要如同當年突厥汗國那般煙消雲散了。 這些話語瞬間引起龍城所有胡人的恐慌! 咱們鐵勒諸部團結一心創立的薛延陀汗國,好像昨日還曾笑傲漠北雄霸草原,怎地睡一宿覺的功夫,所有的強盛暴戾、勇往直前就都沒了,忽然之間就要分崩離析? 這實在是令人難以接受…… 十餘萬各個部族精銳青壯組成的大軍都敗了,等到唐軍追剿而來,此間之兵卒哪裡能夠抵擋如狼似虎的唐軍? 不少人偷偷打著心思,見勢不妙就跑進狼居胥山,打死不出來…… …… 曳莽抬首看了看遠處的狼居胥山,心下稍定。 此地面水背山,地勢得利,一旦唐軍攻來,抵抗不住可以撤入狼居胥山,山高林密,唐軍的騎兵、火器盡皆受到限制,若敢進山追剿,曳莽保證可以指揮勇猛的鐵勒各部戰士,給予唐軍重創。 抵達龍城,基本便可以立於不敗之地,除非唐軍能夠憑空多出十餘萬大軍,徹徹底底將薛延陀軍隊圍起來,使其沒有撤入狼居胥山的機會。 曳莽鬆了口氣,自馬背上翻身躍下,只是連日在馬背之上賓士,雙腿早就累得發麻,這一下子踏足實地,頓時兩腳一軟,差點一個屁墩兒坐進地上的積雪裡頭。 旁邊的親兵急忙上前攙扶,緩了好一會兒,曳莽才跺跺發麻的雙腳,漸漸感受到血脈的流動。 梯真達官更是不堪,老邁的身子骨這一趟差點被折騰得散了架,剛剛抵達此地,便一頭從馬背上栽下去,親兵們上去救治,見他面如金紙呼吸微弱,居然已經累得昏了過去。 “將其帶入氈帳,好生照料。” 曳莽吩咐親兵將梯真達官照顧好,飲了一口溫熱的馬奶,渾身凍僵的關節漸漸活動開,又問道:“可否有突利失、拔灼兩位王子的訊息?” 一位駐守龍城的將領上前,恭聲答道:“回大汗的話,突利失王子尚未有音訊傳來,不過拔灼王子倒是回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