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相信蕭嗣業逃去薛延陀之後,必然不肯甘心蟄伏,而是冒險一搏,慫恿夷男可汗率領大軍攻伐趙信城。 若是右屯衛當真彈藥告罄,那麼薛延陀大軍以數倍之兵力雷霆碾壓,趙信城頃刻之間便會化為齏粉,右屯衛難逃全軍覆滅之結局。 他認定蕭嗣業定然會相信“彈藥告罄”乃是房俊故意讓他知曉的。主動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出來,這看起來似乎很蠢,但是對於一個心中充滿了憤怒和貪婪的無恥之輩來說,他寧願相信這是房俊“欲蓋彌彰”的把戲。 正因為右屯衛“彈藥告罄”,所以房俊才會把這個弱點主動讓他知曉,誘使他認為這一切都是房俊的陰謀,“彈藥告罄”只是個假象。 實際上“彈藥告罄”根本就是事實…… 眼下看來,蕭嗣業的確沒有辜負房俊的“信任”,他不甘於在薛延陀僅僅只是保住性命,他想要的更多,更想將房俊徹底摧毀在趙信城,報仇雪恨。 賭上一把右屯衛的火器因為彈藥匱乏而喪失火力,這固然有風險,但是隻要蕭嗣業能夠想得出一個自保之策,他就一定會冒這個險。 而對於蕭嗣業這樣自幼生長在胡人堆裡的人來說,自保自然不難。 別忘了,他可是大唐單于都護府的長史,手裡頭不知道有多少各個胡族的內情秘辛…… 只要薛延陀傾巢來攻,房俊便有信心將其在這趙信城一戰擊潰。 相反,若是薛延陀繼續盤踞在鬱督軍山,右屯衛即便可以將其擊潰,卻很難做到完勝,潰散之後的薛延陀各部軍隊必然一鬨而散,漠北之大,難不成讓右屯衛這麼點人攆兔子四處去追? 追不追得上暫且不說,即便是追上了,面對天時地利人和的胡人部族,不知要折損多少兵卒。 得不償失。 最後也只能猶如當年衛青、霍去病大破匈奴那般,功勳自然震爍千古,但是撤兵之後,匈奴立即死灰復燃,再度崛起。 房俊不想這樣。 對於這個時代的漢人來說,對外戰爭一則是為了保衛邊疆,再則便是震懾蠻夷,所以自從推崇“大復仇”的公羊學派衰微之後,“穀梁學派”的儒學子弟大多反對戰爭,認為一切可以透過談判來達到的目的,都不應該輕易的發動戰爭。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也,不可不慎。 勞民傷財,若非必要,為何要一定打仗呢? 既然蠻夷想要好處,那就給一點唄,中華地大物博、物阜民豐,哪裡不也不差胡人那一絲半點,只要“朝服雖弊,必加於上;弁冕雖舊,必加於首;周室雖衰,必先諸侯”就行了,君君臣臣,名分大義,用貴治賤,用賢治不肖,不以亂治亂也,則天下咸寧,三皇五帝之治世可期,縱然有蠻夷屑小作亂,不過是一時癬疥之疾,何足為慮? 但是在房俊看來,戰爭最本源的目的僅只是掠奪與征服而已,被動防禦的戰爭模式永遠無法確保自身的安全,唯有不斷的出擊,以戰養戰,才能在消耗敵人的同時壯大自己。 沒錯,這就是臭名昭著的“帝國主義”本質…… 但是對於現階段的大唐來說,這就是最好的政策,遠比什麼以理服人、睦鄰友好更適合大唐的發展,透過不斷的掠奪與打擊,來遏制周邊蠻夷的發展,不給他們壯大的機會。 房俊對於眼下之儒家簡直深惡痛絕。 要什麼禮樂教化? 要什麼仁德之治? 倉廩足而知禮儀,所有的秩序與進化都是在保證了內部生存條件之後完成的,在原始的財富積累極端,要的就是大復仇,崇尚“襄公復九世之仇,春秋大之”這種尚武的精神,要的就是大統一,要的就是對外擴張! 連自己的子民都吃不飽穿不暖,卻跟外族講什麼禮樂教化、仁德之治? 可以說,“公羊”衰微之後,儒家實際上就只剩下一層皮,內裡完全是依託於貴族、地主階級而生的糟粕。 為何要講求“親親相隱”? “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血緣關係是親屬相為隱的基礎,同時在較大範圍內承認人情的合理性。除謀反、謀大逆與謀叛此等重大犯罪外,親屬和同居者可以相隱不告,這甚至於將其寫入《唐律疏議》,世家、宗族因此有了遊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