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李二陛下下令封鎖房俊遇刺的訊息,但當時目擊者甚眾,訊息還是不可避免的洩露出去。 不僅僅是房俊遇刺之事無法隱瞞,就連丘家祖宅之中搜出鑄幣模具一事,亦在小範圍之內傳播開來…… 引起一片強烈的震盪。 當街刺殺朝廷重臣,這是就連前隋風雨飄搖大廈將傾之時都未曾發生過的事情,卻就這麼眼睜睜的發生在煌煌盛世的大唐,發生在社稷之中、天子腳下的長安城,著實令人震驚非常。 一時間,皇帝震怒,朝野震盪。 尤其是當皇帝將這兩件案子合併,交由長孫無忌統御三法司立案審查的訊息傳開之後,朝野上下更是一片人心惶惶。 誰都知道關隴貴族這兩年受到李二陛下的壓制,原本掌握著的權力一點一點的吐出來,被江南士族與山東世家這兩大派系蠶食鯨吞,聲勢照比貞觀之初差距不可以道里計,如今長孫無忌得了這分差事,必定大肆審查,將會有無數的官員被捲入其中。 權力的鬥爭,從來都不是溫情脈脈,一旦被對手尋到縫隙突破打擊,勢必窮追不捨,直至徹底擊垮…… 誰也摸不準李二陛下心裡到底怎麼想,既然之前不遺餘力的打壓關隴門閥,何故今次卻又交給長孫無忌這般巨大的權力? ***** 申國公府。 高士廉亦被李二陛下請到芙蓉園賞荷,席間自然聽聞了房俊遇刺之事,大感震驚之餘,固然心中有所猜測,卻也默然不語,絕不參與討論。其後舉行的酒宴亦因為人心惶惶,不得不草草收場。 回到府中,沐浴更衣過後坐在花廳之中飲茶,便聽聞府中管家談及丘家祖宅發現鑄幣模具之事。 高士廉捏著茶杯愣了半晌,方才輕輕嘆息一聲,道:“大郎可在府中?” 管事道:“大郎早晨跟隨同僚去了芙蓉園,這會兒想必在城中某處酒樓飲宴。” 高士廉揉了揉額頭,道:“即刻遣人去將大郎找回來,無論他在何處,與何人在一起,就說吾有事相尋,務必即刻回府。” 管事愣了一下,忙道:“喏!” 轉身匆匆離去。 高士廉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闔上眼皮,右手下意識的放在茶几上,手指頭輕輕叩擊著桌面,凝神思量。 好半晌,方才睜開眼睛,緩緩吐出口氣。 就這般一個人坐在花廳之中,小半個時辰一動不動,直至高履行被人找回…… 高履行正在松鶴樓與友人吃酒,聞聽父親找他,不敢怠慢,與友人告罪之後匆匆返家,身上的酒氣尚未散盡,來到花廳先是躬身施禮,繼而坐在父親身邊,侍女奉上茶水之後飲了一口,問道:“父親這般急著喚吾回來,可是有何吩咐?” 酒席之上,房俊遇刺便是唯一的話題,他猜測父親將他喚回來,想必也是因為此事。 高士廉耷拉著眼皮,緩緩呷著茶水,良久,才陡然說道:“辭去在民部的差事吧,恆州刺史出缺,吾跟英國公打個招呼,汝去恆州赴任吧。吾家在常山郡根基深厚,必能使你在仕途之上有所進步,在那裡為官一任,積攢資歷,太子未能登基之前,就不要回到長安了。” 高履行聞言大驚,差點被一口茶水嗆到,驚慌道:“父親,這是何故?” 他如今雖然只是一個民部侍郎,正四品的品階,但是距離尚書之位僅僅一步之遙,如今民部尚書唐儉已然年老體衰、精力難濟,已然處於半致仕狀態,整個民部都以他馬首是瞻,若無意外,待到唐儉致仕之後,他接任尚書之位實乃順理成章。 六部尚書,他已經妥妥的帝國中樞、朝廷重臣,以他的年紀,以高家的底蘊,登閣拜相指日可待。 然而現在父親卻讓他前往恆州任職…… 恆州那是什麼地方? 河北道的偏僻之地,當年竇建德橫行河北連番鏖戰,將整個河北道打得白骨蔽於野、百里無雞鳴,多少村莊至今都是“寡婦村”,整個莊子看不見一個成年男子,那等去處,看似一州刺史,可是與貶斥流放有何區別? 窮困之地,自然能出政績,而無政績如何能夠再回中樞? 別說升官了,三年一度的官員績效稽核,當前的品階能夠保得住都難…… 完全不能接受啊。 高士廉抬起眼皮,面無表情的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