祿東贊面色難看。 他知道張文瓘所言非虛,若是當真長安全城戒嚴,自己試圖闖入城門的話唯有被射殺之下場。漢人自古以來便對蠻夷番邦極其強硬,縱然王朝勢弱之時不得不對外族和親,大多也只是文官們氣焰上矮一截兒,那些個武官依舊桀驁不馴、老子天下第一。 別說他一個吐蕃大相,就算是贊普站在城下,也照殺不誤! 他不覺得這次全程戒嚴是針對他而來,畢竟如此一個天朝上國焉能為了延誤一個吐蕃使者而搞得沸沸揚揚,連皇帝都予以配合? 再者說來,即便是針對他,他也束手無策,只能聽之任之…… 深吸口氣,祿東贊鞠躬施禮,誠摯道:“原來如此,卻是吾誤會張郎中了,吾身負贊普之命,亟待覲見皇帝陛下,故而一時心急言語之上有所不敬,還望閣下勿要怪罪。” 祿東贊位高權重,卻素來低調。 不低調也不行,漢人從古至今就沒軟骨頭的毛病,且不說似眼下這等盛世皇朝赫赫武功之時對外族不假辭色,即便是天下板蕩民不聊生,也素來不會對任何一個番邦胡人卑躬屈膝。 晉末諸多胡族入寇中原,殺得人頭滾滾血流成河,漢人迫不得己將朝廷遷往江南,卻依舊憑藉長江天塹殊死抵抗,死戰不降。 在漢人眼中,再強的胡人也是如豚犬一般的存在,縱然強盛一時,遲早亦要被漢人王朝所懾服,他們骨子裡便有一種“老子生於天下之中,有華服之美”的驕傲,四夷胡蠻,盡皆低了一等…… 再這樣的國度裡,想高調也高調不起來。 張文瓘釋然,含笑道:“大相不遠萬里而來,急於見到陛下遞交國書,實乃人之常情,本官理解。只是眼下正值長安戒嚴,也請大相稍待幾日,多做休整,待到戒嚴結束,本官會立即安排大相覲見陛下。” 祿東讚道:“如此甚好,勞煩張郎中了。” 張文瓘道:“職責所在,不敢稱謝。” 祿東贊便上前拉住張文瓘的手,甚為親熱道:“吾觀張郎中年歲不大,卻儀表堂堂風度翩翩,想必亦是出自高門顯閥,卻不知是哪一家?” 張文瓘謙虛道:“豈敢自稱顯貴?吾出身清河張氏,不過乃是遠方偏支,自幼喪父喪母,與家兄相依為命。前年參加科舉考試,幸而以明經及第,補任幷州參軍,蒙受英國公之錯愛,今年才剛調任禮部。” 祿東贊頓時刮目相看。 他亦知大唐之科舉,可以說門閥舉薦上來的世家子弟,不能說各個皆是紈絝子弟、酒囊飯袋,但科舉考上來計程車子,卻個個皆是人中龍鳳、當世之傑! 毫無疑問,這些人最終必將走上大唐朝堂的高層崗位,未必能夠獨當一面,但卻絕對是官場中堅力量。 親切的交談幾句,張文瓘告辭離去,祿東贊站在驛站門口,遠遠的眺望了巍峨雄壯的長安城一眼,嘆了口氣,無奈轉身回屋,喚來驛卒打來熱水,好生的泡一個熱水澡。 ***** 房府。 房俊中午下值,並未在兵部食堂用膳,而是徑自返回家中。 他身上的箭瘡雖然大部分癒合,但畢竟傷筋動骨,未能痊癒的情況下便進行了婚禮,又是連續數日籌備書院開學事宜,上午在兵部衙門的時候便覺得隱隱作痛,只好下值之後返回府中歇息一番,下午也不去衙門了,若有緊急事務,自有書吏前來府中通稟。 剛剛沐浴更衣,用過午膳,便見到衛鷹風塵僕僕的從外頭回來。 “啟稟二郎,祿東贊已於剛剛抵達長安城外驛站。” 房俊算算時日,這一來一回的拖延了祿東贊一個多月,也算是不容易了,便頷首道:“做的不錯,去賬房支取一百貫,給大夥分一分,休沐半個月,好生歇息一番,陪陪家人。” 衛鷹也不推辭,躬身道:“多謝二郎賞賜!” 待到衛鷹離去,房俊命侍女沏了一壺茶,半躺在一把藤椅上,一邊呷著茶水,一邊估摸著西域的局勢。 直至現在,西域雖然不時有訊息傳回,卻一片風平浪靜。 阿拉伯人兵鋒直抵碎葉城之北,卻沒有如想象那般佔據碎葉城,繼而狂飆突進殺向西域,反而駐足不前,已然屯紮了一月有餘,究竟有何圖謀,不得而知。 而吐蕃果然如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