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國公府。 蕭瑀一身福字暗花錦袍,跪坐於榻上,背脊挺得筆直。 他今年將至花甲,但保養得宜,一頭烏黑的頭髮梳得整整齊齊,頭戴進賢冠,雙眉入鬢,雙目炯炯,鼻直口方,一張白淨的臉膛猶見年青之時的風采。 千年世家、大梁皇族出身,培養出滿身貴氣,雍容雅緻。 對坐於他面前的,是長子蕭銳。 蕭銳一身朝服,眉目俊朗,風采出眾,此刻正低聲道:“趙國公那邊傳來訊息,說是房俊已經入宮,不過不是請求陛下庇佑,而是請求陛下不要重責彈劾他的御史言官。依孩兒看來,必是房相給出的招,以免將御史言官們得罪得狠了,即便有陛下護著,往後在朝中也得時時刻刻小心。” 蕭銳今年已過四旬,但相貌出眾穩重俊朗,又有世家嫡子的身份,尚李二陛下的庶長女襄城公主,官居太常卿。 蕭瑀眼皮子抬了一下,看了看長子,微微搖頭,沉吟不語。 蕭銳有些摸不清父親的思路,只得又道:“這一次,不僅御史臺的大部分御史聯名彈劾,尚有六部文官若干,群起而攻之。便是陛下想要護著房二,也不得不顧慮由此引發朝臣的不滿,總不能將這麼多的文官全都罷黜了吧?這滄海道行軍大總管一職,房二是肯定得不到。別說房二,只要我們幾家聯起手來,誰也別想坐上這麼位置!” 說到這裡,蕭銳難掩興奮之色。 這一次發起彈劾,聚集了朝中大量文臣,規模、聲勢簡直就是碾壓狀態!他還從未知道,這幾家聯合起來,居然有左右朝局的能量! 不過也有些不是滋味。 若是在李二陛下繼位之初,這幾家能站在一起聯合一處,由蕭氏零頭,說不得還能開創一番局面。想想自己的先祖……蕭銳就忍不住的懊惱。 蕭瑀卻是眉頭越皺越深。 事情,好像有點脫離掌控了……這不是他想要的。 此次彈劾的目的,就是將房俊死死的壓下去,順帶著讓朝中那些有能力、有想法染指江南的大臣們都看看,想要去江南分一杯羹,誰都休想!亦算是一次警告。 可是現在,彈劾的規模越來越大,參與的大臣越來越多,隱隱間,這些人已經形成了一股勢力,威脅到了朝局的穩定! 這絕對是皇帝所不允許的。 事情的發展已然背離了自己的初衷,自己只是想要維護江南士族的利益,僅此而已。可是很明顯,有人渾水摸魚,將這一灘水攪渾了,想要的不僅於此…… 蕭瑀可不願意給別人當槍使!若只是維護江南士族的利益,皇帝是可以容許的,哪怕彈劾的風潮其實已然背離了皇帝的心意,畢竟江南的穩定,在皇帝心中同樣重要。但是,若有些人想要得更多,皇帝陛下絕對不會容忍! 當初大梁國滅,他身為皇子被楊堅押赴長安,困居於此,歷經了多少陰謀詭計兇惡的險境,甚至親眼看著自己的皇帝大哥被楊廣一杯毒酒賜死,他都憑藉著自己的謹慎活到了今天! 獨特的家世、顛沛半生的悽惶,讓蕭瑀時刻保持著敏銳的頭腦,絕不會疏忽大意。身為世家子弟,他的行為不能僅僅思考自己,因為只要他一個不慎,傳承千年的蘭陵蕭氏,就極有可能遭受滅頂之災。 蕭瑀抬起頭,看著眼前的長子,面無表情道:“從現在開始,置身事外,不要再與此事有一絲一縷牽扯。”頓了一頓,沉聲道:“若實在摘不清,那也是你自己的行為,所有的後果你來承擔,於整個蕭氏無關,你可記得?” 蕭銳有些發懵。喉頭蠕動兩下,想要問,卻終究沒敢。別看老爹蕭瑀貌似一個富態和藹的富家翁,但是火爆的脾氣就連先帝都不得不忍讓三分,對於子女打罵更是尋常。 默然片刻,蕭銳不得不說:“孩兒遵命。” 心裡卻是不以為然。 他承認,當今皇帝英明神武手段狠辣,但是還能冒天下之大不韙,處置彈劾的御史言官不成? 那可就是自毀江山! 蕭瑀自然將長子的神情看在眼中,對於他的心思也猜測個大概,不由得暗暗嘆息。這個兒子算是蕭氏下一代中最出色的子嗣,卻仍舊悟性不夠,心性浮躁。 心裡黯然,便懶得跟長子解釋其中的兇險,他自信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