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莫離支府。 淵蓋蘇文忙碌一天,終於在戌時之前將緊迫之公務處置停當,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內宅。 這兩年局勢緊迫,若非唐軍起兵犯境試圖覆亡高句麗,怕是他早已走完最後那一步,登上高句麗至尊無上之王座。 然而時至今日,局勢之糜爛已然大大超出他的預料。 當年之大隋何等強盛? 隋煬帝雄才偉略、氣吞山河,一邊在國內發動數百萬農夫、靡費無數錢糧開掘大運河溝通南北,一邊又連續不斷的對周遭遊牧民族用兵,連戰連捷,確保大隋周圍再無可威脅本土之異族。 繼而徵發百萬大軍,水陸並舉,鋪天蓋地征伐高句麗,試圖將這一塊緊鄰大隋之土地納入大隋版圖之中,開創前所未有之曠世偉業。 結果卻是高句麗堅若磐石,在隋軍驚濤駭浪一般的攻勢之中巍然不動,連續挫敗隋煬帝之野心,甚至間接導致其國內政局動盪、烽煙處處,最終身死江南、帝國覆滅。 如今高句麗經由二十年生聚修養,不僅徵募了更多的軍隊,又修築了更多的山城,一條條防線從北到南環環相扣,平穰城可謂固若金湯。 盛極一時的大隋尚且未能征服高句麗,立國不過二十載,幾乎自廢墟之中建立起來的大唐,又豈能完成大隋亦未曾完成的奇蹟? 故而開戰之初,淵蓋蘇文趾高氣揚,根本不曾將大唐放在眼內。 唐軍越是氣勢洶洶,到了最後便鎩羽而歸之時,便越是能夠彰顯他淵蓋蘇文的傾世才能,皆是以下犯上、逆而篡取,攫取至尊之王位自然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然而開戰之後,唐軍一路狂飆突進,其攻城掠地之速度著實令人震驚,遍佈遼東的山城堡壘在唐軍火器面前不堪一擊,完全不能阻擋其推進之腳步。待到安市城淪陷,整個遼東再無高句麗一兵一卒一城一地,淵蓋蘇文才意識到眼下之大唐,較之以往的大隋似乎更為強盛。 尤其是軍隊之戰力,勝過隋軍不止一籌。 最為令人恐慌的,乃是即便眼下高句麗已然潰不成軍、節節敗退,唐軍卻依舊還有縱橫七海水上無地的皇家水師始終未曾投入作戰…… 一旦水師參戰,幾乎可以想見那等情況,唐軍水陸並舉齊頭並進,高句麗之傾覆只在旦夕之間。 然而僥倖的是,漢人“內鬥”之劣性在這等關頭髮揮了作用,軍中上下居然將覆亡高句麗當作必然之事,唯恐水師參戰分潤功勳,上下一心的將水師排斥在作戰序列之外…… 這已然是高句麗最後的機會。 沒有水師參戰,平穰城就毋須承受艦船火炮之轟擊,單只是威力有限的震天雷還無法摧毀平穰城的防禦,唐軍就只能硬碰硬的打這一仗。唐軍固然兵力佔優,但這裡是平穰城,是高句麗人的主場,熟知地形適應氣候,更兼且有保家衛國之銳氣,可堪一戰。 更何況自己還留有後手,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振奮一番精神,喝了口茶水,淵蓋蘇文伸手拽開書案最下面的抽屜,手指剛剛搭上去,便渾身一震,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抽屜。 原本,那抽屜上夾著的一個暗記,不知何時已然消失無蹤…… 深吸口氣,淵蓋蘇文站起身,走到窗前將窗子推開,清冷的涼風瞬間吹上臉面,猶若刀割,令他精神瞬間提升之巔峰。 “來人!” “喏!” 門外的親兵聞聲而入,束手立於門側。 淵蓋蘇文道:“即刻去給二郎傳令,讓其按計劃行事,萬萬不可出現差錯!” “喏!” 親兵轉身離去,掩好房門。 淵蓋蘇文將窗子關好,重新回到書案後坐下,面色陰沉不定。 固然曾經想過自己一走了之,將其他人留在平穰城中穩定軍心,多多抵抗唐軍幾日,自己則爭取南下徵調兵馬捲土重來,可是最終卻放棄了這個想法。 眼下,自己卻遭受最為親近之人的背叛…… 權勢富貴,的確可以泯滅人性,所謂的親情在利益面前顯得這般淺薄虛無,不值一提。 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既然你已經做到了這一步,也就別怪為父心狠。 ***** 平壤城外,中軍大帳。 李二陛下居中而坐,李績、長孫無忌等人分列左右,諸遂良正拿著剛剛送抵的那份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