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李惲設計的頗為巧妙,事後絕對無人能夠懷疑到他們頭上來,可長孫漵依舊心虛不寧、忐忑不安。 “此事你知我知,萬不可外洩,否則等到父親返回長安,吾死無葬身之地矣!” 長孫漵繃著臉,連連叮囑。 近些年,長孫家風波跌宕、噩運連連,先是六個長孫澹死於非命,時至今日仍不知是何人下手,繼而大兄犯下謀逆大罪,不得不流亡天涯。之後二兄自絕於府門之前,使得父親悲怮不已。再下來,三兄長孫濬更是亡命西域,死狀悲慘…… 長孫家固然兒子多,可是這般一個接一個的死掉,父親哪裡守得住?若非父親心志堅韌,如此接連的白髮人送黑髮人,非得把他老人家自己也給送走不可…… 若是被父親得知是他背地裡將大兄出賣,導致被捕入獄,甚至明正典刑、人頭落地,還不得活生生將他掐死? 反正已經死了那麼多的兒子,不差多他長孫漵一個…… 李惲斜眼窺他,冷笑道:“既然這般膽怯,那又為何膽敢做出此等事?” 長孫漵嘆息一聲,揉了揉臉,頹然道:“殿下根本不知大兄此番偷偷潛返長安,所謀劃者到底何事。” 有些事情,即便親密如蔣王李惲,他也不敢盡皆洩露。 長孫衝此番潛返長安,其目的雖然他並不知曉,但他又不是傻子,只看長孫衝整日裡來往於關隴門閥各家之中,串聯一眾關隴出身的統兵將領,行蹤神秘目的詭異,哪裡還猜不出幾分? 長孫衝如今偏激暴戾,手段陰狠,若是任由其恣無忌憚的行事,勢必將長孫家拖進萬劫不復的深淵。他已經被仇恨與妒火矇蔽了心智,一心只想以非常之手段翻身,歷經平穰城功敗垂成之後,居然還想著透過兵變的方式推翻東宮。 無論成敗,長孫家都要遭受極大之風險。 只可惜長孫漵私自派人前往遼東,給父親送了好幾封信言及大兄所作所為,更闡述其中之風險以及惡劣之後果,但這些信箋皆如石沉大海,根本不曾受到父親的回信。 長孫漵也只能以此等方式來阻止長孫衝的愚蠢行徑,只要長孫衝被捕入獄,無論生死,沒有了他在中間牽線搭橋,所謀劃之兵變勢必中途夭折,一場巨大的風波尚未形成,便戛然而止。 他長孫漵也算是為了家族、為了長孫族人大義滅親了,想必父親回到長安之後,必然因為他勇於擔當、殺伐果斷而感到欣慰。 甚至再見到幾位兄長難當大任的情況下,屬意自己成為族長繼任者也說不定…… 李惲一聽,登時豎起耳朵,急問道:“令兄到底謀劃何事,令你不惜冒險揹負罵名亦要將其檢舉揭發?” 長孫漵只是搖頭:“具體如何,吾亦無從得知,但大兄性情大變,偏激暴戾,行事根本不考慮後果,若是任由其恣意妄為,豈非拖累家族?吾亦是不得已而為之,萬勿外洩,切記切記。” “娘咧!本王素來口風嚴謹、人品正直好不好?” 李惲罵了一句,見到長孫漵堅決不說,也不再問,只是心裡覺得自己此番大抵是有些魯莽了。 原本的計劃之中,他此刻應該趕去房家向高陽公主報訊,通知她長孫衝已然回到長安,欲對長樂公主不利。如此,既不用自己出面出賣長孫衝,免得事後被關隴門閥記恨,又能夠賣給房俊一個面子,得其好感,為自己求娶房小妹增添幾分籌碼…… 但是現在看來,此舉卻大為不妥。 只看長孫漵寧肯揹負出賣兄長之罵名,更不惜擔著被其父打斷腿的風險,亦要將長孫衝檢舉揭發,使其謀劃無以為繼、中途夭折,就知道此事必然非同凡響。 萬一自己壞了關隴門閥的大事,那幫傢伙不依不饒的追究起來,自己從中使壞做下的這些事,又豈能天衣無縫? 此事到此為止,斷不可再摻合其中。 想到這裡,他有些暗恨,長孫漵這個小綿羊一般的傢伙居然跟自己耍心眼兒,將自己當刀子使,著實可恨…… ***** 長樂公主一行車駕叫開城門,入城之後徑直前往興慶宮,到了宮門前遞上印信腰牌,向門前禁衛言明求見太子殿下。 禁衛不敢怠慢,一邊將長樂公主請入門廳稍候,一邊趕緊入內,通知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