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宗看著一臉淡然的房俊,登時覺得頗為無語。 什麼叫大不了便開戰? 好歹你也是東宮屬臣,必要時候得顧全大局,豈能如以往那般恣意而為? 他提醒道:“劉洎等人或許沒什麼,但二郎你行事之前也要考慮殿下之立場,殿下對你頗多寵信,更因你一直不離不棄、輔佐扶持故而有著幾分虧欠感,不忍苛責於你。可殿下畢竟是殿下,是國之儲君、潛淵之龍,儲君之威信不可褻瀆半分。” 這話可謂開誠佈公、掏心掏肺。 君王也好,儲君也罷,皆是天底下至高無上的存在,不能將其與親朋故友、官場上司等同。正所謂“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君王對你好是一種獎賞,你卻不能將其視為理所當然。 否則便是不知進退…… 這等道理很多人都懂,但只能放在心裡體會,說出口則難免有些犯忌諱,若非關係親厚,斷然不會隨意道出。 房俊頷首,微笑表示領情,卻反問道:“郡王之言有理……但郡王如何確定太子殿下想要的又是怎麼樣子的?” 李道宗一愣,蹙眉道:“今時今日之局勢,關隴叛軍始終佔據著優勢,東宮隨時有覆亡之虞,以殿下之立場,如今與叛軍虛與委蛇,受一點委屈、損失一些威望都是可以接受的,最重要自然是儘快將這場兵變平息下去。儲君仍在,尚有去計較委屈、威望的道理,若儲位不在,哪裡還有受委屈、損威望的餘地?” 道理很容易理解,對於太子來說,只要能夠保得住儲君之位,那麼今日無論失去多少都可從容計較,來日加倍討還。若是連儲位都丟掉了,下場必然是闔家滅絕、慘遭橫死,計較別的還有什麼用? 一旁的李靖拈著茶杯喝茶,眉頭微微蹙起,若有所思。 房俊微微搖頭:“郡王非是殿下,焉知殿下怎麼想?” “嘿!” 李道宗氣道:“你也非是殿下,你怎知殿下不這麼想?” 房俊好整以暇的呷了口茶水,笑問道:“當初吾一手策劃東內苑遇襲一案,之後以此為藉口向叛軍開戰,導致和談受挫,被迫終止……郡王猜猜看,殿下到底知不知其中之蹊蹺?” 右屯衛雖然是房俊一手整編,但他心底無私,任由朝廷派來的軍中司馬掌控軍紀,充當耳目,故而軍中任何行動,焉能瞞得過李承乾? 李道宗愣了半晌,疑惑不解:“難道不是殿下對你寵信,縱容你這般胡來?” 房俊搖頭,笑而不語。 一直悶不吭聲的李靖道:“殿下性子的確軟了一些,卻不是個糊塗人,對於臣子再是寵信亦不可能沒原則的偏袒,尤其是涉及到生死大局。” 他看向房俊:“所以殿下為何坐視你破壞和談?” 房俊道:“自然是殿下不願和談繼續,可是文官那邊極力促成和談,殿下也不好一意孤行,以免寒了文官們的心,故而放縱吾之行事,順水推舟罷了。” 李靖不滿道:“吾是問你殿下這麼做的理由。” 無論從哪方面去看,和談都是當下解決危局最好的方法,尤其是面臨生死大劫的太子,最應該求穩,努力促成和談。 因為一旦兵敗,他李靖也好,房俊也罷,都有可能活下來,唯獨身為太子斷無幸理。 房俊兩手一攤:“吾非殿下,焉知殿下怎麼想?” 李道宗氣結。 這是他剛剛的話語,被房俊原封不動的返還回來,嘲諷之意甚濃…… 不過有些話既然房俊不願明說,那自然是有所避諱,他便不再過問。 只是這心裡卻翻江倒海一般,揣測著太子不願和談之緣由,然而想破了腦袋卻也想不明白…… ***** 與內重門裡歡欣鼓舞振臂歡呼相比,延壽坊內卻是愁雲慘淡,氣氛壓抑。 來來往往的官員、將校盡皆心事重重,走路更是屏氣凝息、躡手躡腳,唯恐驚擾到堂內議事的一眾關隴大佬,招致不測之禍…… 偏廳內,長孫無忌坐在書案之後,宇文化及、令狐德棻、獨孤覽、賀蘭淹等人盡皆在座,濟濟一堂卻寂然無聲,氣氛凝重。 兩路大軍齊齊折戟,長孫嘉慶更是於亂軍叢中被右屯衛一個無名之輩生擒活捉,共計十餘萬大軍丟盔卸甲,不啻於在眾人腦門兒炸響一個驚雷,震得這些平素養尊處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