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王瘦石奏秉,說是晉王先去了崇仁坊梁國公府,繼而又拜會了魏王,回府之後意志消沉,當日少見的喝得酩酊大醉……還有那些時日之前,晉王每每夜中驚醒,似有噩夢連連。 誰能讓晉王擔驚受怕、午夜驚夢? 當時李二陛下就猜測或許是有人對晉王進行了恐嚇或者威脅,但未能有足夠的理由…… 但現在他有些不淡定了。 會不會是有人威脅晉王必須出鎮異域、封建一方,徹底退出儲位之爭,否則便會有不可接受之後果? 道理上來說,這是完全合乎情理的,皇權之柄、天下至尊,為了得到這樣的權力,父子可以反目、手足可以相殘,做出什麼樣的情況都不令人意外,李二陛下對此感觸甚深。 那麼是誰恐嚇或者威脅晉王退出爭儲呢? 太子? 還是魏王? 亦或是房俊? …… 李二陛下面沉似水,坐在那裡左手輕輕叩擊桌面,“篤篤篤”的輕響卻好似大錘一般一下一下砸在李君羨心頭,嚇得李君羨心驚肉跳、一身大汗。 由古至今,皇權更迭便是世間最為險惡之事,動輒萬劫不復,更何況他這個熟知天下秘辛的帝王鷹犬?稍有沾染,便是有死無生之結局。 心好累…… 良久,李二陛下低沉的嗓音才在耳畔響起:“這件事,你認為晉王會否受人脅迫?” 李君羨使勁兒嚥了一口唾沫,能夠問出這種話,就意味著此刻李二陛下已經在極力壓制怒火,且心中必定已所猜測,動輒便是一陣腥風血雨,不知將會牽累多少人,他哪裡敢亂說話? 小心翼翼道:“末將不敢妄言,但根據晉王這幾日之行蹤、言語,好像並未有這方面的困擾。” 普天之下,誰敢脅迫晉王? 數來數去,也不過是那麼三五人而已,任意一個出點意外,都將掀起滔天巨浪,甚至腥風血雨…… 門外一陣腳步聲,王德輕步入內:“啟稟陛下,晉王殿下求見。” 李二陛下與李君羨都愣了一下,正說起晉王呢,晉王便來了…… “宣。” “喏!” 王德退出,李二陛下對李君羨擺擺手:“現在一旁等候,不許聲張。” “喏。”李君羨垂首立於一側。 須臾,一身常服的李治入內,向李二陛下施禮:“兒臣見過父皇。” 李君羨則李治見禮:“末將見過殿下。” 李治微微頷首致意,然後看了李君羨一眼,有些猶豫。 李君羨想退出去但是不敢退,只能裝糊塗。 李二陛下隨意道:“李將軍乃朕之腹心,雉奴有什麼話但說無妨,毋須避諱。” 李君羨微微露出感激之色,但心裡卻忍不住腹誹:你們父子之間關於儲位爭來鬥去,那是你們的家事,何必讓我一個臣子夾在中堅擔驚受怕? 不厚道啊…… 李治這才上前,跪伏於地,雙手將一本奏疏高舉過頭,大聲道:“兒臣欲效仿吳王之志,出鎮一方、為國藩籬,以作國之羽翼,永保大唐江山社稷綿延昌盛,故而上疏懇請,讓父皇成全!” 李君羨低著頭,恨不得將腦袋塞進褲襠裡,那便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 李二陛下面沉似水,沒有去接那份奏疏,也沒有激動暴怒,就那麼靜靜的盯著李治。 李治保持跪地舉起奏疏的姿勢,見父皇遲遲不表態,便偷偷瞥了一眼,正好與父皇目光相觸,嚇得趕緊低頭,心臟砰砰亂跳。僅只是這一眼,就好似自己心裡所有秘密都被父皇堪破一般,無所遺漏。 殿內一陣詭異的安靜,落針可聞。 半晌,李二陛下才緩緩開口:“自你母后殯天,朕便將你與兕子養在身邊,親自教導,以補償你們喪母之痛。朕自問不僅對得起這天下臣民,更對得起你雉奴,古往今來如朕這般將孩子親自撫養的,絕無僅有。近日你異想天開,意欲封建一方,朕欣慰於你的志氣可嘉,卻痛心於你將朕棄之不顧……你怎忍心如此?” 這番話情真意切,觸動內心,虎目之中甚至微微泛紅,激動的心緒被他極力壓抑著。 他得位不正,面對天下詰難自然心虛,也努力約束自己的慾望,期望成就皇圖霸業,消弭當年“逆而篡取”之罪孽。但是對於自己的孩子,他自認古今帝王從未有人能夠他這般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