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績迎至門前,李治大步而入,急忙躬身見禮:“微臣未曾遠迎,殿下恕罪。” “誒!英國公何必如此?本王不請自來,乃是惡客,還望不要見怪才好……”李治一臉笑容陽光燦爛,上前一步阻止李積失禮,態度和煦,令人如沐春風。 古往今來但凡有所成就的政客,大抵都有這等使人親近的氣質,此乃天賦,不能強求…… 李績欲讓親兵奉茶,李治擺手阻止,笑道:“不必麻煩,本王與英國公閒聊幾句,坐坐就走。” 李績心知肚明,自然不再堅持,請李治於窗前茶几旁席地對坐。 窗外雨水潺潺,夜風清涼。 李治也不囉嗦,迂迴寒暄那一套在李績這樣人面前毫無用處,且會引發對方反感,遂開門見山,直言道:“英國公對於儲位歸屬,有何看法?” 李績微微眯眼,似乎未料到李治居然這般直接,略作沉吟,道:“儲君歸屬,自乃陛下乾綱獨斷,為人臣者只應奉陛下皇命而行,豈敢以己身之愚見混淆陛下之聖心?殿下此問,臣不敢答。” 李治鍥而不捨:“國公您乃父皇腹心之臣,素來視若肱骨,自然明白父皇對於儲位之心意,無論有無遺詔,早已屬意本王繼任儲位……卻不知您是否認同?” 他不問李績是否贊成他繼任儲位將來登基為帝,而是耍了一個小心思,問及李績是否承認父皇屬意他接替太子成為儲君,看似避重就輕,實則頗有心機。 李績避而不答,笑道:“陛下乃天下至尊,吾等臣子自是唯聖意而行。” 這話看似無用,實則明白告訴李治:有遺詔,自是依照遺詔為準,無遺詔,則太子乃金典冊封,無人可凌駕其上。 李治自是不甘,追問道:“父皇之心意若與宗祧承繼相悖,國公又當如何?” 聖心?聖心乃是屬意我為儲君,朝野上下誰人不知?若無廢黜太子冊立自己的遺詔留下,你還會不會遵循父皇心意行事? 李績略作沉默,旋即輕聲道:“殿下怎知沒有遺詔留下呢?遺詔……或許的確有。” 任何一位皇帝登基,無論其過程是否名正言順,總歸是尋到一個說辭用以安撫天下、粉飾自身。 若太子登基,自然是之前金典冊封不曾廢黜,陛下殯天之後繼承皇位順理成章。 若其他皇子登基,也必然會有那麼一份陛下留有的遺詔昭示天下,以示正統…… 至於真偽,誰會在意? 所有的真偽,終將掩藏在歷史厚重的灰塵之後,難見真容…… 李治看著李積,沉吟不語。 李積端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 索性這年頭尚未有“端茶送客”之講究…… 從進門開始,李治言語之間幾乎毫無保留,試圖爭取李積之支援,畢竟一旦李積站在太子那邊他便全無機會,眼下局勢洶湧,對於晉王府以及一眾依附於左右的勢力而言只能前進,不能後退。 李積自己卻是言語機鋒、雲山霧罩,看似給予李治一些暗示,但是細細琢磨,卻又好像沒有半句準話兒…… 李治很是頭疼,卻也知不能繼續深談,忽而展顏一笑,起身一揖及地,輕聲道:“多謝英國公為本王解惑,感佩無地,此生不敢忘懷。” 李積起身還禮,緩緩道:“此乃臣之本分,不敢當殿下之言。” 禮畢,兩人互視一眼,李治告退離去。 李積將其送到門口,看著身影隱沒在漫天雨水之中漸漸不見,這才反身回來,拿起茶杯將剩餘的茶水飲盡,而後靜坐,仔細思忖此番李治忽然登門之意圖以及有可能引發之影響…… 良久,方才站起,熄滅燈燭,負手立在窗前看著窗外燈火之中如絲如線的細密雨絲,面色深沉。 ***** 另一側的偏殿裡,李承乾一身常服、毫無睡意,正與房俊對坐飲茶,門外有內侍通稟,說是于志寧、陸德明二人求見。 這兩位與李承乾一同進宮,卻被李孝恭禁足於此,不得出宮…… 李承乾看向房俊,為難道:“這兩位師傅盡心盡力教導孤多年,縱然有幾分私心,卻也是人之常情。二郎無需擔心孤遭受他們慫恿,但還需看在孤的面上,不難為他二人才好。” 一邊是自己的師傅,一邊是自己的肱骨之臣,萬一起了衝突,他夾在中間左右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