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說越委屈,狠狠地捶打著夜槿恆的胸口,哭得稀里嘩啦。“好好好,你要孩子,你自己生去!甭管我死活!”
夜槿恆哪是這個意思,可也只能默默忍受她的任性,迎著她兩隻不斷揮打的拳頭,柔柔地將她擁在懷裡,不斷認錯:“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黛蜜哭著哭著,慢慢地竟冷靜了下來。看著夜槿恆甚是憔悴的俊容,心裡頓時又疼又悔,胡亂地吻著他的臉,細語噥噥,“對不起,對不起……怎麼辦,師傅,我變得好奇怪……”
湖眸染上了笑意,他輕輕地揉著她的腦瓜,逸出一聲太息。“嗯,是奇怪,不過,不要緊。”
她這才破涕為笑,把淚水鼻涕在他肩膀上蹭乾淨,嘻嘻道:“要是師傅做的菜,我一定吃,好不好?”
之前她挑食那般厲害,名廚都應付不了,夜槿恆哪敢生出自己動手的念頭。如今聽她這般說,心裡又驚又喜,忙到廚房琢磨去了。
不想夜槿恆做的飯菜,黛蜜竟一下子愛上了,也不知是因為飯菜確實可口還是因為那是他做的。見她每餐都津津有味地吃上兩大碗,夜槿恆如釋重負,每天專注於膳食,變著花樣給黛蜜做吃的。
懷孕第四個月的某一天,黛蜜忽然不害喜了,胃口心情一下子就恢復了原狀,回想自己這段時間的野蠻任性,覺得夜槿恆簡直就是菩薩在世。她心裡愧疚難當,立馬脫光衣裳鑽進被子裡,緊緊纏住正在給她暖床的夜槿恆,在他耳邊乖巧道:“師傅,蜜兒給你解乏……”
黛蜜的身子越來越沉,肚子圓滾滾的,可身體倒只是胖了些許而已。每日黃昏,夜槿恆總會仔細地扶著她,在宮裡悠悠散步。
她走得慢,雙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大肚子,感覺腰有點酸,正欲揉幾下的時候,夜槿恆已體貼地撫著她的腰,不輕不重地輕按了幾下。
她笑著抬頭望他,夕陽的光輝照在那清俊的臉龐,那抹絕代笑顏帶著幾欲滴漏的柔情蜜意。
“哎喲!”她忽而皺了皺眉。
“怎麼了?”夜槿恆臉色一變,摟她在懷,急問:“可是哪裡不舒服?”
秀眉慢慢地緩開,帶著難以言喻的幸福。黛蜜激動地拉過他的手,輕輕地覆在圓圓的肚子上。
“聽。”她淺笑盈盈,眼裡閃著皎潔星光。
夜槿恆愣了愣,見她眉間笑意洋溢,心頭鬆了下來。順著她的力道蹲了下來,附耳貼近。
“嘭嘭……”世間萬物頓時靜籟無聲,只餘耳畔那小小的生命發出的淘氣聲響,似在急切地想要來到那個美麗的世界。那般微妙,縱是白玉簫的樂音也難以比擬半分。
“蜜兒……”湖眸驟然一睜,他不可置信地看看她,修長的指尖顫抖著撫摸那圓鼓鼓的肚子,輕輕逸出一聲:“嗯。”
黛蜜莞爾一笑,伸手拭去他眼角那隱隱的晶瑩。寶寶,聽到了麼?爹爹應了你呢……
元景三年六月夏至,黛蜜終於生下了個六斤多重的兒子。
那幾個時辰,也許是夜槿恆這一生最難熬的時間。
那一夜,屋外傾盆大雨,被黛蜜趕出門的夜槿恆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外。聽著屋裡那撕心裂肺的痛呼聲,看著那一盆盆血水被端出來,只覺得整個心都被擰緊,甚至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衝進去將那個叫端木宇的神醫狠狠地揍一頓。他害怕,隨著時間一點一點流逝,他越來越害怕。
東方既白的時候,雨終於停了。佈滿水跡的青石板上落了一層斑駁的綠葉。微光透過雲層一點一點地灑下來的時候,屋內終於傳來了一陣呱呱大哭,清亮地響徹了整個別水苑。
夜槿恆陡然一顫,睫毛一抬,溫暖的晨光恰好照落在那寧謐的湖眸裡。
他坐在她床邊,這個夏至的早晨分外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