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說起,前幾天才進入濟州,卻一擲千金,將月影湖所有畫舫都包下來盡情遊玩,比容若還要出風頭的周公子,說得大家都大起興趣,相約找機會必要見一見這位風流人物。
就這樣,在很長的一段時日中,楚韻如與容若相處的時光,竟少得出奇。
這一夜容若被謝醒思外加茶商會長趙遠端,還有鹽商行會的副會長姚誠天聯名請走,深夜未歸。
楚韻如在瀟湘館中,輾轉難眠,也不叫醒凝香,自己隨便披了件衣衫,就推窗遙望。
遠處月影湖中,畫舫裡點點燭火,映著漫天星光,近處花園裡曹亭菱荷,早已不勝韶光,殘香斷梗,卻仍依依有情。
楚韻如觸動衷懷,便取了洞簫,漫步出了瀟湘館、翠竹林,徐徐在園中閒走,迎風緩緩吹奏,一時襟袖清冷,大有淒涼之意。
“好風雅,好情懷,好心境啊!”蕭遠拍著手,從黑暗中踱出來:“皇后就是皇后,果然與旁人不同,孤枕獨眠,遭受冷落,排遣的法子居然這麼特別。”
楚韻如纖手握緊洞簫,努力保持聲音平穩:“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你真以為所有人都是笨蛋,看不出你們夫妻出了事嗎?容若是什麼人,他是當過皇帝的,縱然濟州城這幫地頭蛇在這個小地方有點身分地位,真能放進容若眼中嗎?他要不肯去應酬,又有何難?不過是借這個機會遠離你而已。”蕭遠冷笑:“這幾天你們每天見面在一起的時間不超過半個時辰,見了面,就只會相對著假笑,真以為全天下人都是瞎子,看不出你們皮笑肉不笑?”
楚韻如的臉在月下白得不見血色,蕭遠的話,句句如刀,直刺進心中,傷人的不是話語,而是這話中的事實。
容若的溫柔沒有變,容若的體貼沒有變,容若燦爛的笑顏沒有變,但她的心知道,有些事,變了就是變了。縱然他一切都做得和以前沒有不同,但心卻總可以感覺到有什麼正在漸漸失去。有些事,發生了,不可能真的不介懷,裂痕既已真正存在,又怎麼可能完全抹去。
容若微笑來對她,她也微笑回應,只是雙方都知道,已經不同了。
容若不再每天晚上在瀟湘館外轉著圈嘆著氣,不再用盡心機找機會夜夜懷著壞心眼,跑來和她聊有的沒的無聊無趣的東西。
她也不會再拿容若取笑,不會再用容若暗中與凝香、侍月打賭,不會因為他的出醜,他的失誤,肆意嘲笑。
他待她太體貼,她對他太溫柔,彼此都太用心了。
發生了的事,努力當做沒發生,雙方都努力地彌補,小心地迴避,可是卻又疲憊辛苦到極點,不得不藉著一個個貴客的來訪,暫時逃離彼此互鎖的牢籠。
眼看著有什麼珍貴的東西,在一點點地消失,卻又這樣無聲無息,讓人想伸手挽留都做不到,讓人想痛哭哀號都不可能,這樣的傷痛,旁人又怎會明白?卻跑到這明月之下,用這般譏諷的聲音,冷冷戮刺她的心。
楚韻如慘白著臉,卻把腰挺得筆直,不去看蕭遠那期待她崩潰的表情,扭頭便走。
蕭遠在她身後慢悠悠道:“想不想知道,今天你的丈夫在哪裡享豔福?”楚韻如沒有回頭,沒有停步。
“就在那月影湖中,花魁蘇意孃的畫舫之上。趙遠端、姚誠天,還有謝家孫少爺,濟州最富有的三大勢力聯手宴請所謂的容公子。”蕭遠唇邊帶著冷笑:“也許你不知道,前天趙遠端在蘇意孃的畫舫上與她商談了許久,昨天姚誠天在知府衙門拜見了陸道靜,據說談的全是為蘇意娘贖身脫籍的事。濟州花魁蘇意娘終於也要跳出風塵了,卻不知絲蘿要附哪一株喬木呢?”
楚韻如猛然轉身,明眸中射出劍一般的光芒:“你想說什麼?你想看到什麼?我妒火中燒,我嫉恨攻心,我與他失和,就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