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是卑劣的男寵、無恥的賣國者,他的身份、他的處境、他的風評都決定了只要一個不慎。兒戲般的一場說書,就是殺死納蘭玉的鋼刀利刃。
她默然凝視靜靜坐在御案前的兄長,那雙把納蘭玉任意撥弄,利用到極致的手。也曾為了保護他而染上鮮血:那個曾讓納蘭玉以稚弱的身體攔在身前,阻擋兵刃的身體,也曾為了納蘭玉而去承擔更深的殺戮和血腥。
她無法說不該,卻又如何坦坦然點頭說,為了保護納蘭玉,殺戮這些人是應該的。那些鮮活的生命,何其無辜。
寧昭輕輕嘆息,看著安樂眼中流露的深深悲痛。安樂安樂,這麼多年宮廷傾軋。為什麼,你還能保有你的善良?這麼深沉冷酷的皇宮中,為什麼,你還忘不掉你的良心?
過了很久很久,安樂才輕輕道:“容若呢,他現在在哪?”
“黑牢裡。”
“什麼,你把他關進黑牢?”安樂驚撥出聲。
黑牢是皇宮用來處罰犯了罪的貴人的地方,雖然名字平平無奇,但若把它想成那種骯髒的、可怖的,掛滿了刑具。站滿了恐怖獄卒的普通牢房就錯了。
宮中品級較高,有官階的總管或女官,曾受過皇封的歷代妃嬪們,甚至皇族的王子皇女、宗室子弟們,因為身份較高。不便用刑,普道犯了錯,不過是降級、罰棒,或是禁足思過,但若犯了大錯,就會被關進黑牢了。
沒有人對你嘶吼恐嚇。有的只是永遠的黑暗,沒有森然刑具羅列四方,有的只是絕望的黑暗。長久地被關閉在黑暗中,彷彿被整個世界所捨棄,長久地被封鎖在黑暗中,讓人以為,永生永世,也看不到光明。到那個時候,只要有人能給你一線光明,能開啟那個沉寂而黑暗的世界,哪怕是帶你去拷打審問,你都會對他感激涕零。
安樂微微顫抖了起來。
她記得,小時候,有個最倔強的表兄,屢屬犯錯,時時闖禍,被關進黑牢只一天,出來時,就變成了最乖的孩子。她記得,先王太妃因為得罪了太皇太后,被關進黑牢,出來時,人已經瘋了。她記得,那個喜歡大聲笑,喜歡四處交朋友,喜歡和所有人聚在一起的漂亮女官,從黑牢裡出來之後,就變得陰沉冷漠,再也不肯讓人走近三步以內,曾經溫暖的眼神裡,只剩下防備和仇恨。
那個微笑著挺胸說,我娶你的少年,那個大笑著把雪團擲向她的男子,在黑牢裡,再次出來時,會變成什麼樣?
“你怎麼能這樣對他?”
寧昭微笑:“我怎麼不能這樣對他?”
安樂咬牙:“你若定要罰他,至少讓容夫人也進黑牢去,讓他們夫妻在一起。”
寧昭輕笑起來:“若如此,這不是懲罰,而是成全。”
安樂憤然望著他:“你打算關他多久?”
寧昭淡淡道:“關到他完全崩潰,關到他哭著喊著認錯,關到他跪著像狗一樣,爬到我面前,承認他的身份。”
安樂咬牙,她沒有懇求,很久以前就知道,對於她的兄長,懇求全無作用,從那一刻開始,她就再也不做無用之事了。
她只是沉默著站在那裡,長長的衣襬、飄然的袍釉,倍顯身姿飄零而清減。
然後,她一語不發地轉頭,向外走去。
寧昭漫不經心地在她身後道,“你宮中,有貴客光臨,朕巳派人前去護衛警戒了。待客當誠,就讓客人多在你宮裡待些日子吧!暫時,她是出不了你那煙霞殿一步的。”
安樂沒有回頭,只是快步出殿。誰也看不見,長長的水袖中,她纖柔的拳頭,悄悄握在了一起。
“皇上,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她悄悄地在自己心頭,無聲地說。
那個微笑著助人救人的男子,她不會允許他眼中的陽光。變成冷漠的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