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明月,一座高崗,一壺美酒,兩個人兒。
他與她並肩坐在一處,放眼望著那片曾染無數人的鮮血,如今卻異常安寧的土地。高空月華如洗,深夜長風如練,月下他的容顏俊朗如玉,風中她的姿容清麗若仙。
其實,他與她在相遇之後,都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會心微笑,只是沉默相伴,只是就這樣席地坐了,就這樣取了美酒,月下共飲。
他喝了多久,略有了醉意,這才能輕輕地說起一些,壓在心中很久,很久,不敢說,不敢說,甚至不敢想的往事:“雖說容若早就派人暗中接觸我,告訴我你沒有死,但我總不敢深信,這麼久以來,糟糕的事遇上太多了,就算有幸運降臨,也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要不是今天遇上你,也許我會一直懷疑你的生死。”
“我不死不行啊!我不嫁給容若,他永遠不能自由,而我也逃不掉下一次被當作籌碼的命運。我真嫁了容若又如何呢,且莫說他們夫妻是神仙眷侶,容不得半個旁人,就算到了楚國,我也不過是由一個囚籠,走進另一個囚籠罷了”
“更何況我身為秦國公主,就算容若和韻如待我再好,那皇太后、攝政王必然也是要防備我的,楚家的人,定然是當我做眼中釘的,那宮中、朝中,想必全是視我如敵之人,我自己身邊,又都是些負有特殊使命的暗子;真到了楚國,也必然要陷入無窮無盡的爭鬥風波里,被人拿著國家,拿著大局,逼上一回又一回。詐死逃出樊籠,這是唯一的出路,既救了容若,也解脫了我。”
秦寧兒微笑,月光下,她的眼波里都是燦爛的光芒。
“你可知,我多想親眼看看,這片廣闊的天地,多想親自感受一下世間百態,多想用自己的雙腳,走遍大好河山,多想像容若故事裡的人那樣,自由自在,不受任何羈絆。而一直以來,那都不過是無望的幻想,我的身份註定我永遠只能做黃金籠子裡的鳥,如果不是容若……”她微微一笑,沉默下去,不再把這句話說完。
如果不是容若,也許,她現在,已經因為太長久的壓抑、束縛和囚禁,而悄悄地在秦國或楚國的宮殿中,永遠的死去了吧,更哪有今日的自由與快意。
她的話沒有說完,他卻全然明瞭,聞言微微一笑:“你與他是什麼時候約好此計的,竟是連我也瞞了,可笑我還一直為你不平,替你擔心,千叮萬囑,怕你到楚國之後會吃虧。”她輕輕低笑,聲如銀鈴:“當時處處耳目,如此生死困厄之地,這種大事,哪裡敢多說一句,就是我與容若,也大多時候是心中會意罷了,並沒有更多的商量時間。”
看她眉眼之間,一派歡喜,還有些小小的得意,他便是有滿心鬱悵難消,滿口責難追問,終究還是不忍心說出一句來。她在星月下凝眸望他:“其實這些年我也頗為惦念你,雖說後來性德曾告訴過我,你可以治得好,容若也一再向我保證,只要有一段時間的休養你就可以恢復,但沒有親眼見到,總是會有些牽掛。”
他聞言只是淡淡一笑,笑意中有三分淒涼,三分惆悵,卻也有三分釋然和一分歡喜:“當年,我應該是真的瘋了,或者說,也幸虧我瘋了,否則我根本不可能還繼續活下來。
只是,我瘋得並不像別人眼中那麼厲害罷了。即使是在最瘋狂的時候,心底還是隱隱有一絲清明在,只是那清明太淡、太輕微,即使是我自己儀有的意識也不肯讓我自己醒來,也希望我真的就這麼一直瘋狂下去,直到……“
他語聲一頓,復又一嘆:“直到那天你和性德來看我,性德替我探脈診病,當他的目光和我對視的時候,我覺得有一股清冷之氣,直入腦海,彷彿有什麼無形的力量,硬生生抓著我唯一的意識,不肯讓它再沉入渾渾噩噩之中。然後我聽到了你在哭,你的眼淚,落在我的手上、膝上、身上,這個世上終有一個人,完完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