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脂深呼吸,強迫自己閉上了眼。
皇甫放一聲輕笑,“惱了?罷了罷了,反正債欠得多了,也不差這一出。只不過我出來時卻是聽聞止殤受傷了呢。也不知道旁人關不關心。”
燕脂閉目不答。這紈絝王爺真真可惡,只怪自己當時多管閒事,到如今自食惡果,悔也晚矣。
皇甫放看著她長長的睫毛蝶翼般輕顫,呼吸略略急促,自是猜到她強自壓抑,輕輕笑道:“無妨的,只傷在了左肩。說來他這傷也有蹊蹺,據說是個女奸細傷的。止殤把人關在軍法處,審了兩天兩夜。出來後,脾氣大得嚇人,嘴唇上好大一條口子……”
他的聲音徐徐緩緩,娓娓動人。不知什麼時候,洞裡最後一絲光線悄然逝去。燕脂慢慢放鬆了身體,隨著他的講述或驚或喜,或氣惱或深思。
宮裡只會收到止殤的戰報,皇甫放偏講止殤日常的一些小事,口齒又好,燕脂一時只望他多講一些。
說道止殤設伏兵取得黑水河大捷時,皇甫放的聲音已是微微沙啞,往往要斷一會方接著講,到最後思路便連不上。這樣反覆一兩次,燕脂便聽到他嘟囔一句,含糊說道:“……改日再講……你先休息……到了函谷關便……”
燕脂在黑暗中睜大眼睛,心裡默默數著他呼吸的頻率。半個時辰後,她輕輕從床上坐了起來。
手腳還是很軟,從骨子裡透出的無力。她體內確實有兩種藥力相沖相剋,但此刻相安無事,卻是有人暗中用藥壓制調和之故。只要解了這壓制,她或許會痛苦些,卻也不會如現在這般無力。
幾乎剛伸出手,便感覺到他體內的高溫。手頓了頓,緩緩伸向腰間。
他的腰間繫著一個雙魚銀袋,她親眼見到他從裡面拿過丹藥。手指已經觸到銀袋上雙線的雲紋,他卻突然翻轉一□子。
燕脂立刻便屏住呼吸。
他似乎很痛苦,牙關咯咯輕響,偶爾還有輕輕囈語,沒有轉醒的跡象。
燕脂又等了片刻,方才一點一點將銀袋從他身下拉出來,一口氣剛剛吐出,一隻大手猛地扼住她的手腕,一道懶散帶著倨傲的聲音響起,“瞧瞧我捉住了什麼?”
燕脂臉一冷,手猛地一摜。
他卻是攥的死緊,喑喑啞啞的笑起來,“君子不欺暗室,卻是不怕美人來欺的……”
這般的輕佻,燕脂又羞又怒,險些跌坐在地。他卻是沒了動作,黑暗中只聽到粗重的喘息。
他慢慢放開了手,嗓音沙啞,蘊了幾分冷冽,“息了你的念頭。即便你能從這裡出去,外面還有幾百只野狼等著你。”
雪天飢餓的野狼,連獵物的骨肉都會一點一點嚼碎。燕脂的嘴角現出一絲冷笑,只是野狼……也未必會比人可怕。
即便在黑暗中,她依然能感覺他灼熱的氣息,全然不同白日的溫然淡雅。野蠻,淡淡的血腥氣。
皇甫放煩躁的捶捶頭,嘟囔了一句。她一愣。他卻是惱了,聲音猛地揚起。這一句燕脂卻是聽清楚了。
他說,把袋子裡的藥拿出來。
燕脂只沉默了片刻,便慢慢將那錦囊解開。裡面有一小巧的浮雕翡翠玉盒,甫一揭開,便是藥香繚繞。格子裡,有七八枚丹藥。
只是……沒有一枚是她要的。燕脂眼底現出陰霾,將玉盒放到皇甫放身邊,自己就欲轉身。
皇甫放又抓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勁奇大,掌心又炙熱無比,熨帖在她手背上,很強烈的男子侵略氣息。
燕脂氣得發抖,聲音已降至冰點,“皇、甫、放,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黑暗中,她看不到男子的嘴角彎了起來。渾身都在燃燒,下意識的尋找清涼。她的聲音不怒亦帶三分清冷,像空谷幽澗不絕的琴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