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頓時上前扶住了她,擔心的喚道:“娘娘。”
燕脂的臉色馬上蒼白如紙,卻還是緊抿著唇,推開了玲瓏的扶持。她徑自繞過了紫檀嵌染牙廣韻十二府圍屏,走向帷幕深深的龍床。
皇甫覺躺在床上,闔著眼,嘴角微微下垂,全無半點平日風流睥睨的樣子。靜靜的躺在那兒,胸膛似乎連起伏都沒有。
她竟還能穩穩的走過去,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
一隻冰涼的手握住她。
鳳眸慢慢睜開,依舊幽深暗黑。
她這才全身顫抖起來,胃裡翻湧一下子直衝向喉頭,“哇”的一口便吐出來。
他看著她,眼裡似有一絲笑意。
等她平靜下來,他便小小的勾動了下手指,藉著她的力道把她的手放到她的胸口,望著她的眼睛,嘴唇慢慢翕動。
我—很—高—興。
不—要—怕。
不要—離—開—我。。。。。。
五月二十一,肅宗遇刺,生死不明。
燕脂留宿於九州清晏殿,皇甫覺的一應湯藥,俱經她手。眾大臣便在外殿議政,朝政由太后垂簾,裕親王皇甫鈺監國。
所有想要探視的人都被海桂攔在了內殿之外,這位平日奴顏卑膝的總管突然冷硬起來,連太后都被他拿著皇甫覺的手諭不卑不亢的擋了回去。可以自由出入內殿的除了燕脂便只有皇甫鈺。
燕脂卻是一步未離內殿,止殤幾次奏請她都置若未聞。
她怕她一轉身就失去了再見的機會。
他身上挖出了三箭十針,俱在經脈之中,最致命的是他後腦被掌風襲中,至今昏迷不醒。
傷心箭,斷腸針,排雲掌,她想這世上不會再有人比她更熟悉。
因著熟悉,才難以置信。
她不敢相信任何人,連熬好的湯藥都要親口嘗一口。太清楚雪域的力量,只有她在他身邊,師兄才會有所顧忌。
握著他冰涼的手時,暗暗啜泣,祈禱滿天神佛保佑他平安無事。
若不是她不肯打掉孩子,師兄也不會對他痛下殺手。
他的外傷都不足以致命,只有腦部的淤血最兇險,可能一時便醒,可能一世不醒,她束手無策。
皇甫鈺進來時,便愣住了。
燕脂睡著了,就趴在皇甫覺的床前,手臂還抱著他完好的右手,尚有三指搭在脈門之上。烏黑的頭髮下露出尖尖的下巴,皓頸上清晰的淡藍色血管。
他默默的看了一會兒,半晌自嘲一笑,故意放重了腳步。
她有身孕,不能這樣蜷縮著睡覺的。
她的身子輕輕顫了顫,下意識便抓緊了皇甫覺的手,望見他時放鬆了眼裡的警惕,淡淡笑道:“十二王爺。”
站起來時,她的動作便有幾分僵硬,扶著腰,好半晌才直起身來。他很有耐心的等待,等她站好方開口說道:“今日朝中無事,我想陪陪皇兄,皇嫂不會捨不得吧。”
燕脂笑著望他一眼,他可能是皇宮中皇甫覺唯一肯真心信賴的人,“十二王爺說笑了。御醫說皇上脈象平穩,應該很快就會醒來的。”
她將皇甫覺的手放進被裡,方離開床前。就在相鄰的暖閣,執了小金剪,一心一意的修剪起一盆枝繁葉茂的貢橘。
皇甫鈺心中嘆口氣,心中突然有了個古怪的念頭,能這樣躺著,其實也是件很幸福的事。
他今天與太后鬧得很僵,太后想將蕭家推向中書令的位置,他沒有同意,為了這,還捱了太后一巴掌。
皇兄,你若是還不醒,這江山恐怕真得易主了。他滿心苦澀的望著皇甫覺,只覺得皇甫覺這一倒下,世上竟找不出一個真正瞭解他的人。
內殿之大,一時竟悄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