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她心裡不是不明白,安成是真的愛她,愛到肯縱容的任由她擺佈。最脆弱的時候她也哭,安成的肩膀是最肆無忌憚最屹然不變的依靠,受了傷遇上冷,一轉身就尋安成,他的手機永遠能接通,他的人永遠能及時出現,他的衣袋裡永遠有清香的紙巾。
旁的人都看不過去,翡翠就說:“常微瀾,你不要安成就放過他,大好青年你讓人家枉擔了虛名。”微瀾當下眼圈一紅,喃喃自語:“枉擔了虛名的是我。”翡翠咬牙切齒的恨鐵不成鋼,伸出纖纖玉指在她腦門上一戳:“就算你是如花美眷,能敵得過似水流年?陳方宇給你下了什麼蠱,令得你死心踏地。”一面說,一面打抱不平的比:“高安成比陳方宇要年輕,大有前途的青年才俊。高安成比陳方宇要細心,陳方宇連你生日都不記得,高安成卻每年送你禮物請你吃飯。高安成比陳方宇要愛你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
愛情哪裡能夠比較,若是有道理,又不是愛情了,其實這話是高安成說的。微瀾猶記得那一次,自己抓住窗扇,哭得聲堵氣噎,披頭散髮形似瘋顛,厲聲尖叫:“陳方宇,你敢走我就跳下去。我變成厲鬼也不放過你!”陳方宇連頭都沒有回,“哐!”一聲摔門而去。剩了她蹲在窗臺上瑟瑟發抖,連哭泣的力氣都似已耗費殆盡。愛的越深越沒有自尊,陳方宇面前,她從來是滿盤皆輸,連以死相挾也不過越發令他添了厭惡。張小嫻說,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就在你身邊,你卻不知道我愛你。微瀾這才知道,世上最遙遠的距離其實也不是這個,而是你很愛很愛他,他卻不愛你。
他不愛你,你的一切皆是罪皆是醜皆是過,連你的呼吸都是多餘。他不愛你,他的手機你永遠打不通,他的人你永遠找不到,他永遠視而不見你的眼淚。於是絕望裡,回過頭去,一點點溫曖就會是飛蛾撲火,像行前溺斃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木。
早春三月,安成請她吃飯。說:“微瀾,我要結婚了,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她一怔,馬上笑起來說:“恭喜。”絮絮的問起他的女朋友,絮絮的建議婚紗蜜月的最佳方案,絮絮的講起一班朋友的各成正果。安成開車送她回去,樓前沒有燈,車子熄了火,黑黢黢的夜,四下都是寂廖無聲。他忽然伸過手來抓住她的手:“微瀾,只要你說一聲,我馬上和她分手。”她的眼睛逐漸適應黑暗,漸漸看清他的眸,亮得似有火光。她一分一分抽回手去,每抽回一分,他的眼睛就暗淡一分下去。
這樣殘忍,到底是不忍。兩顆眼淚無聲滾下來落在他的手背上,就為這兩滴眼淚,他執意的取消了婚禮,他的女朋友尋上寫字樓來,一掌摑在她臉上。打得她耳裡嗡嗡全是鳴聲。原來每個人的天堂與地獄,也不過只在一線之間。歇斯底里的女孩子,她彷彿看到自己。麻木的心翻過來,都是千瘡百孔。
陳方宇的婚禮卻是如期舉行,她獨自去赴宴。他的臉色像見到鬼,難道大庭廣眾之下真的怕她粉墨登場演繹八點檔肥皂劇橋段?她竟笑起來,奉上紅包就轉身打道回府,遇上第一個路口就是紅燈,計程車停下來,車窗外的世界都停下來,蒸騰焦糊的尾氣裡,她一個人靜靜的笑著,直笑得伏在車窗上,嚇得司機連連回頭,欲言又止。
租了四十集的韓劇回去看,人家的愛情,無非也是天崩地裂轟轟烈烈死去活來。地上零亂的扔著碟,這裡一張,那裡一張,像冷冷的淚濺下來,濺開的花。門鈴響得驚天動地,她厭倦的抱膝坐在角落裡,DVD裡女主角正泣不成聲:“沒有你,我怎麼活下去?”愛情算不得是必需品,很多人沒有遇上愛情,很多人放棄了愛情,也太平無事的活了一世。可是心裡最重要最柔軟的那一部分失卻了,永遠的失卻了,一輩子再也尋不回來。
她終於站起來去開門,是安成,23攝氏度的春天,卻是滿頭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