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本科時曾一度對文藝復興時期名噪一時的義大利瓦倫丁諾公爵西澤爾?波爾金非常感興趣。因此反覆研讀了把西澤爾視為理想君主的《君主論》,寫了一篇論文,還被老闆推薦上了專業雜誌。《君主論》只是一本小冊子,所以我能記得住完整的內容。
當下,便淡定一笑,問道:“小將軍,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認為君主究竟是受人愛戴好,還是讓人畏懼好?”
“這……”他看了看我,有些猶豫,“自然是受人愛戴好。”
我搖一搖頭:“這位奇人的觀點是:最理想是兩者兼備,如若不然,寧選讓人畏懼。靠懲戒維繫的畏懼比靠恩惠維繫的愛戴更為有力,因為人們冒犯一個自己愛戴的人比冒犯一個自己畏懼的人更少顧慮。”
“的確如此。”他硬朗的眉蹙起,思量地點頭,“苻堅對人之德不謂不厚,非但不殺降虜反而優待。卻是一朝落魄立時被人欺,最終死於逆臣之手。他若是肯在攻破鮮卑人羌人之初便殺其王室,收其部族,讓人畏懼,也不會落得如此身敗。可見,立威確實比立德重要。”
我沒來由打了個寒戰。
“光是這幾句話麼?”他把玩著酒杯,雙眸對我射來更犀利的光芒,“這還不足以讓我以糧交換。”
心中一凜,他真夠狡猾,逼我抖出更多包袱。回憶馬基雅維裡在《君主論》裡的原話,抬眼對他說:“他還說,君主應勇猛如獅子,狡猾如狐狸,對背叛自己的人要狠毒如蛇蠍。君主要顯得慈悲為懷,篤守信義,誠實可靠,虔敬信神。但一旦需要,他也必須懂得拋卻所有一切優良品德改弦易轍。總之,為達目的,可不擇手段,目的總是為手段辯護。但卻不可失去民心,所以,君主需要做一個偽君子和大騙子。”
他半晌沒有反應,鷹隼一般的眼珠不停地轉。然後,抬頭看我,一抹笑掛上嘴角:“好,不過我畢竟要對伯父有所交代,每日只能給你兩鬥糧。”
我扛著兩鬥小米回家,交給呼延平。這些糧食給兩百三十多人分,也就只能一日一頓,勉強維持而已。這已經是我盡最大的努力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找到糧食。
把正在為流民切脈的羅什拉出門,走到街角,看看四下無人,將懷裡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拿出。一層層去掉油紙,露出裡面的羊肉。
“這……從何處而來?”他吃驚地看著油呼呼的肉,雖然已經冷了,但依舊香氣撲鼻。他也不禁嚥了一下口水。
“是我買來的,我當了弗沙提婆送的獅子佩玉還有那根玉簪子。”不敢看他的眼,支支吾吾地說。
我一路都在盤算如何跟羅什說這些糧食的來源。想過無數個主意,可是都推翻了。要騙羅什太不容易,但我怎能告訴他我是用馬基雅維裡的《君主論》換來的?馬基雅維裡主義在現代都是備受爭議,羅什純淨的思想,怎可能接受?
“艾晴……”他歉疚地看著我,眼裡滿是心疼,“等我們熬過這段時間,我一定幫你贖回來。”
他再看看羊肉,沉默一會,還是不吃,又問我:“為何不買糧?肉比糧貴多了……”
“別擔心,那兩件玉器都是上好貨色,當了不少錢。糧也買了,娉婷和公孫大娘已在煮粥。這肉,是專門為你買的……”
我心疼地看他瘦得凹陷的臉頰,下巴發青的胡茬,整個人看上去如此憔悴。“今天是大年夜,我想讓你吃點好的。”
他溫和地一笑,拉著我的手:“我們拿回去煮在粥裡,跟大家一起吃吧。”
“羅什!”我有點急了,站定不動,“這點羊肉只夠一人吃,家裡有兩百多人,切成肉末也分不上一粒!”
“艾晴,知道你心疼為夫。只是,怎可心有小愛而忘眾生?”
我一扭頭,委屈頓時沖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