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西行走了不久,隱隱看見一座殿閣,正殿內依然燈火通明,影影綽綽可見殿門上書“昭文殿”三字。
既然有燈火,蕭郎一定還在昭文殿內。
我悄悄地、一步一步輕巧靠近昭文殿側的鳳尾竹叢,透過開啟的軒窗,將殿中情形窺得分明。
宮燈高懸,流瀉一室明亮。
桌案上一隻潔白的玉瓶內插著數枝晚香玉,優雅恬淡的香氣隨風充溢殿內,那人身著一襲繡著出水蛟龍的銀白色軟緞素袍,雙眸神情專注,正提筆批閱著一本奏章。
他手邊放置的碧玉琉璃盞外壁上凝結著點點滴滴的小水珠,緩緩滑落,將琉璃盞下墊襯的宣紙洇溼了一片。
我按捺著心中激動,靜靜佇立窗外,凝視著他的優美側影,暗自躊躇該如何見他。
一名小內侍輕手輕腳靠近他身旁,問道:“殿下,夜深了,今晚是回東宮,還是宿在昭文殿?娘娘那邊剛才遣人來問候了。”
蕭統並未抬頭,輕聲應道:“不回東宮了,以免驚擾早睡之人。”
小內侍低頭應“是”,替他換過一盞冰水,又悄悄退了出去。
他批閱完那一本奏章,起身向窗畔走來,恰好看向我藏身之處。
我隱藏在繁密的鳳尾竹葉中暗暗觀察他的舉止,見他仰望天空明月,輕聲吟誦道:“亭亭山上柏,悠悠遠行客,行客行路遙,故鄉日迢迢。迢迢不可見,長望涕如霰,如霰獨留連!”
他詩賦中無限思念感慨,不知所念何人?
我與他的距離不及三尺,見他如此牽掛我,無法忍耐相思之意,手指顫動,將鳳尾竹撥弄出簌簌聲響。
他頓時警覺,身影掠出窗外之時,我正用一片鳳扇形綠葉遮住半張臉,向他嬌柔微笑。
如我所料,他清澈黑眸中瞬間迸發出一團驚喜的火焰,伸手擁住我柔軟的纖細腰肢,喚道:“紫萱……小紫兒……真的是你麼?我此刻是在夢中麼?”
我聽見他帶著無限溫柔、親暱呼喚我“小紫兒”,心神一蕩,踢掉足上的繡鞋,跳起摟住他的頸項,將整個人都依附在他身上。
他緊緊擁抱著我的柔軟身體,肆意感受我的甜蜜和溫柔,彷彿遺忘了現實,只沉迷在與我重逢的激動喜悅中,久久無語。
昭文殿內,突然傳來一記玉器墜地的清脆聲響。
我們從迷亂中驚覺看向殿內,那名小內侍目瞪口呆注目窗外的我們,無限驚奇惶恐。
蕭統迅速抱著我進入偏殿,對他說道:“記住,不得對任何人張揚今晚之事。”
偏殿內陳設簡潔精雅,懸掛著幾盞明亮的羊角宮燈。
我們擁吻良久,他才將我放開,明眸帶著幾分猜疑,撫摸著我的鬢髮道:“別苑中宮人告訴我你留書出走,說去附近州縣,怎會進皇宮來?連發式、衣服都換過了。”
我不肯回答他的話,卻故意逗他道:“這衣服好看麼?”
他低頭窺見我寬闊的夏服領口,胸前挺立的豐盈春色隱約可見,似乎想閃避卻又不忍閃避,呼吸微微紊亂,輕聲道:“當然好,你穿什麼衣服都好看。”
我在他頸間灑下細碎的親吻,柔聲撒嬌道:“我好想好想蕭郎……才會冒險偷偷來看你的……”
他握住我的手,撫摸著手腕內側柔嫩的肌膚,正欲說話,忽然間神色微微一變,問道:“紫萱,那串佛珠呢?”
我見他提及佛珠,急忙看向右手,果然空無一物,蕭統贈我的珍貴佛珠竟然不知去向。
那佛珠與蕭統手形相似,我手腕纖細,戴上略顯寬大,本極易遺落。今晚我跟隨蕭績進皇宮之時它尚在手腕上,或許是在昭陽殿更衣之時不小心滑落,或許是掙脫蕭績的手逃逸時丟失在御花園中。
蕭統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