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自己做了些花茶,總歸閒來無事,因此便來送給陛下一些,也順路來看看辰兒。”
清雅平醇的聲線,帶著一絲與生俱來的柔和之意,在殿內響起,順著敞開的花窗往裡看去,就見一道蓮花白玉鏤屏風擋在一旁,屏風之間,隱約可以看見兩個對坐著的身影。又有一個聲音道:“。。。此處本就冷清,只你與陸小鳳偶爾前來罷了。”那聲音疏疏冷冷,低沉而清冽,雖是夏日,卻彷彿一下便令人褪去了暑氣。另一人似是笑了笑,道:“說起來,如今辰兒也快到了弱冠的年紀,滿樓臨來之前,家中就已提起過,陛下既是辰兒師父,家裡便不好自專,他議親之事,還請陛下多操持些。”男人淡淡道:“。。。但凡辰兒中意,朕自會為他料理。”
殿中靜靜,玉製的棋子落在棋盤上,發出一點清脆的微響,男人黑髮垂身,清雍冷峻的一張面孔,容顏淡癯,膚色寒涼得如同透明一般,隱約之間,彷彿都能夠看清肌膚下流淌著的淡色血絡,頭頂戴著九龍捧日的金冠,未束的長髮黑得像漆,在背後散發著幽幽的青光。對面花滿樓身穿天青色的錦緞長衫,手中輕搖摺扇,溫潤如玉的面容上,是有若春風般的淡淡微笑,對面的男人看著他思忖了片刻之後,才動手將棋子落下,便也伸手拈起一枚白子,琥珀色的鳳目當中,神情平靜:“。。。辰兒方至十九,倒是你,亦應成家才是。”花滿樓淡淡笑起來,道:“滿樓許久之前,就已經一個人獨自住在百花樓,這麼多年下來,已經習慣了。”
花滿樓雙目不能視物,因此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看不到男人身後牆上掛著的萬里江山圖,也看不見另一面牆上的畫,圖畫兩旁用素白的輕紗半掩著,紗間疏疏落落地繡著幾朵寒梅,畫上有人橫簫在手,看不清容顏,只知發如黑瀑一般,白衣煢立,身旁提著一行字:劍吹白雪妖邪滅,袖拂春風槁朽蘇。。。對面的人將指尖上拈著的白子緩緩放在棋盤間,半晌,才淡淡道:“。。。你仍是不曾放下。”花滿樓聞言,於是就垂目而笑,笑罷,就將手中的泥金摺扇輕輕攏起,放到桌上,然後拿起手邊的一杯清茶微啜了一口,淡淡含笑道:“也習慣了。。。況且,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他說著,忽然笑了起來,道:“聽說上回陸小鳳與司空摘星乘船出海,未曾想卻遇到意外,直在海上漂流了兩日,才被白雲城的商船撈起。”男人的聲音波瀾不動:“。。。打撈上船之時,已是兩條鹹魚一般。”花滿樓失笑道:“如今正是初夏天氣,他們二人卻僅靠著一塊木板,在海上漂泊了兩日兩夜,風吹日曬,確實怕是也與鹹魚差不多了。”正說到此處,卻聽見外面有人抱怨道:“父親,憬元總在一直纏我,我都沒法子看書了。”
葉玄一進到殿內,就看見男人正靜靜坐在桌前,身上的雪白袍子一塵不染,肩頭懶洋洋地趴著只白貂,身旁的竹架上則蹲著正用堅硬的鉤嘴細細梳理羽毛的鸚鵡,見了葉玄進來,便伸一伸脖子,一拍雪白的翅膀,道:“父親,憬元總在一直纏我,我都沒法子看書了。。。嘎!”
男人稍稍抬起左手,那鸚鵡見狀,立時便雙翅一振,撲稜稜地飛到了對方的手臂上,然後斂翼揚頭,穩穩駐在男人的臂間,用那勾喙輕輕啄著對方的髮鬢,十分親暱,男人用手指撫一撫鸚鵡雪白的羽毛,這才看向不遠處的兄妹二人,淡淡道:“。。。你們兩個,如何過來了。”
被葉玄抱在懷裡的西門憬元一扭身子,就朝著男人伸出了兩條細嫩的小胳膊,軟軟喚道:“父親,要抱。”葉玄見狀,於是就只得走上前去,將懷中的女孩遞了過去,男人將左臂略略向上一抬,讓上面的鸚鵡飛回了竹架上,然後才伸臂接過女兒軟綿綿的小身子,葉玄則笑著對旁邊的花滿樓道:“花七叔這回送來的這些茶,似是比以往的都要好,香得很呢。”花滿樓微笑著道:“殿下既是喜歡,下回我便多帶一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