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默告訴王本固,衢州的問題,比贛南還要難解決,他說道:“率定叛亂的關鍵,在於消除叛亂的根源,光靠軍隊只能斬草不能除根,即使強行平定,也會出現反覆的。”
“贛南之亂是再為貧窮,只要讓那裡的百姓,看到擺脫貧困希望,自然沒了叛亂的動力,清剿起來也就不費勁了。”沈默淡淡道:“衢州之亂的原因,卻不是貧窮,而是起自貪婪。”
眾人都點頭,道:“是啊,就是讓銀礦鬧得。”衢州亂就亂在銀礦上,因為從礦裡挖出來的礦石,稍微煉製一下,便是白花花的銀子,在大明朝,銀子就是錢,錢能通神啊!
在座眾人並不天真,知道衢州的問題之所以棘手,很大程度是因為,圍繞著銀礦,早已經編織成一張巨大的利益網,衢州的官員、士紳、土豪、惡霸,都是這張網上的一份子。毫不誇張的說,更高層的官員,也被他們買通了,甚至在座的就有他們的耳目,恐怕連剿匪的部隊,都被他們給收買了。
官員們喪失了他們的操守,什麼心懷天下,什麼捨生取義,統統都是放狗屁,他們只關心自己的利益。官囗匪勾結,蛇鼠一窩,沒有人肯執行朝廷的命令,誰敢動他們的利益,就是他們共同的敵人,在其銀彈攻勢下,這世界上真沒幾個能招架得住。
天下的腐敗窩案大多是這樣,礦區尤甚。這是沈默上輩子就知道的道理。
過年了,不知大家幾時放假?
第七五零章 天下熙熙(上)
沈默告訴他們,這是一個無法靠軍事解決的難題,因為衢州銀礦目前完全拋開朝廷,盜採盜挖的狀態,才符合衢州地方各路豪強的最大利益,當然這是建立在損害了朝廷利益的基礎上。
在赤裸裸的利益面前,說教沒有用,禮儀廉恥沒有用,忠孝節義也沒有用,甚至連武力鎮囗壓都無解……能打敗利益的,唯有利益本身。
沈默是這樣認為的,但他絕對不會這樣說,因為雙方的關係遠未到推心置腹的地步,而且王本固這種死抱著‘聖人之言’的傢伙,一定不會接受他這套理論的。
但沈默有辦法讓他就範,壓下衢州的事情,另起話頭道:“今歲是乙丑年,辰戌醜未,又到了諸位過關的年份了。”
眾人皆都面露苦惱之色,道:“大人說的是,今年正是外察年,咱們都為這事兒發愁呢。”說著紛紛討好的望向沈默道:“還望大人多幫咱們美言幾句,下官等銘感五內……”
“有機會一定會為各位說話的。”沈默點點頭,苦笑道:“可就怕人家不問我,本官便愛莫能助了。”說著他看看王本固道:“聽說朝廷今年,有意將各地督撫納入外察之中,王中承與北京關係密切,可否為本官印證此事?”
王本固鬱悶的點頭道:“大人的話自然錯不了,據說是高肅卿的主意,他說督撫雖名為京官,實則地方軍政之首長,責任重大,當為外計之首要,不當僅以大計察之。”說著哭喪著臉道:“他這不是閒的嗎?多少年沒變的規矩,怎麼說改就改了呢?”按照這三年內的表現,他肯定是不稱職的,要是在外察中被罷黜,那仕途可就完了。
“無論如何都已成定局,外察在即,諸位當好自為之。
”沈默輕嘆一聲道。
“大人的意思下官明白。”淅江布政使蔣誼便應聲道:“這衢州就是咱們淅江諸僚的催命符,若不盡快解決,恐怕於大家的仕途有大礙。”所謂聞絃聲而知雅意,在座都不是傻子,明白沈默說這話的目地。
沈默又望向王本固道:“王中丞怎麼看?”
王本固苦著臉道:“事兒是這麼回事兒,可怎麼能做到呢?”
“放心。”沈默淡淡笑道:“有道是‘車到山前必有路’咱們去衢州看看,說不定就有什麼好辦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