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梁本以為這下時來運轉了,興沖沖趕至兵部報道,誰知正趕上朝廷財政危機,想盡法子的削減開支,兵部這邊也奉命,要砍掉至少三成的世襲飯碗,像李成梁這樣年紀又大,又送不起禮,祖上還是從外藩內附的,不削他削誰?
當然不會明著下刀,官吏們天賦的技能,便是利用制度和規矩,讓你無可奈何又無話可說……按規矩,子弟在世襲軍職前,都要透過兵部的考試,這考試原先多少年,都是象徵性的,傻子都能透過。但他李成梁李秀才,就偏偏兩次都沒透過,也就沒法承襲官職。
結果盤纏耗盡、三餐無繼,堂堂七尺男兒,若不是被沈默撿回來,竟要潦倒而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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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說出門難,辦事難,卻沒想會難成這樣,”李成梁說到傷心處,淚光閃現道:“可憐我也算個簪纓子弟,竟落得這樣下場,死了都無顏見九泉下的先祖……”
“汝契莫要灰心。”沈默溫言勸道:“豈不聞,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嗎?”
“呵呵……”李成梁自嘲的笑道:“在下可算是樣樣都經到極致了。”
“所以,降大任的時候也就不遠了。”沈默淡淡笑道。
李成梁猛地抬頭,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面對的這人雖年輕,卻已是正二品的尚書大人,在自己這裡千難萬難的事兒,到他那兒,不就是一句話嗎?他不由激動的打個激靈,起身給沈默‘咣咣咣’磕了三個響頭,揚起面道:“上頭有青天,地下有鬼神,我李成梁若負了大人的再造之恩,便叫我……”說著信手摸起桌上的大湯勺,咬牙道:“有如此勺”言畢,雙手運勁,竟將那瓷勺捏了個粉粉碎。
沈默這次沒有再推讓,生受了他的大禮,才淡淡道:“且坐起說話。”
“是……”李成梁恭聲應下,拍拍手上的碎渣子,起身擱半邊屁股在椅子上,正襟危坐,聽沈默問話。
沈默也不說要幫他,而是專撿些軍事方面的事情問他。李成梁知道,這是要稱稱自己的斤兩,趕緊打起精神應答。因怕在貴人面前露怯,壞了好事,他是有問必答,甚至一些拿不準、不瞭解的地方,也憑想象給沈默扯上。
卻不知,這位大人曾和戚繼光一起編過兵書,更是在贛南指揮過十萬大軍的,豈能被他矇住?
當沈默把他所答不實的地方一一指出,李成梁是徹底服了,但他怎麼都想不明白,這位年紀輕輕的大人,怎麼對軍事邊防了若指掌?好像浸yin多年的老軍事一樣。最後只能歸結為,就是有這種生而知之的天才,要不怎能三十歲就做到二品尚書呢?
兩人一直談到掌燈時分,一番問對下來,沈默對李成梁的才幹性格,有了初步的瞭解,更是在其心中,樹立起了英明神秘的形象,基本達到了目的。這才向被他問得大氣不敢喘的李成梁道:“幫你過關不成問題,武選司下次考試是何時?”
“每年秋裡才有考試,”李成梁鬱悶道:“這下得等到明年了。”
“這樣啊……”沈默緩緩道:“那這大半年,你就安心在這裡住下。”
“怎好再吃大人的白飯。”李成梁低聲道:“早先大人說有事要在下辦,您只管講,小人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不說我差點忘了……”沈默笑道:“也不是叫你赴湯蹈火,”說著一拱手道:“我想延請你為寒家西席,替我教導犬子……”
“哎呀,這個可不敢誤人子弟。”李成梁連連推辭道:“京裡多少飽學鴻儒,哪輪到我這個秀才代庖。”
“呵呵,汝契不要推辭。”沈默苦笑著擺擺手道:“我那倆孽障,實在是魔星再世,不知氣走了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