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麻煩了。”高拱似笑非笑,用指頭推出一封通道:“你再看看這個。”
吏又把那封信送到沈默眼前,沈默展開一看,是福建巡撫何寬打給內閣的報告,說那案子是兵部讓我那麼幹的,我有什麼辦法?並附上了兵部的文書。
看了這些東西,沈默現在什麼心情?憤怒、尷尬、鬱悶,羞恥?或者兼而有之!他留意了落款後的日期,都是上個月的事情,也就是說,在自己進京之前,高拱就備好了這些炮彈,不過後來皇帝突然發病,他才遲遲沒有發射。嗯不到聖體一好轉,高拱就又翻臉不認人了!
所有人都在等著他的答覆,或者等著他發作,但是沈默的兩眼中只有一片平靜,他把那封信和奏章收好,整齊的擺在桌上,然後一手按在上面,緩緩道:“算了,實話告訴元翁吧,是我叫兵部和福建的巡撫那麼幹的,也是我叫戚繼光把他們兩個人收留安排的。至於該怎麼處置,就請元翁看著辦吧。”說完,沈默便不再做聲,等候高拱的迴音。
這下輪到高拱尷尬了,這固然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但因此得罪了沈默,似乎怎麼算都不划算。可是,案子都查得差不多了,當事人也承認了,不能不了了之啊?尋思片刻,只能說:“這是為何?”,
“當時河套正是戰時,查軍隊貪墨案,必然軍心震動。何況二人均是可用之將,我便將其調到北方,與他們有言在先,在沙場上戴罪立功。”,沈默淡然道:“現在二將一者戰死,一者殘廢”也算是贖了罪。請元翁不要再追究他們的責任。至於我的包庇不報之罪,自會上疏請求處分。
“原來如此……”高拱哪裡聽不出沈默的怒氣,但這種時候,死道友不死貧道,也只能如此了。
對於沈默如此痛快的往坑裡跳,張居正先是有些詫異,但很快就明白過來……,皇帝已經清醒,對他的封賞也就不可能再拖下去了,作為已經是位極人臣的沈江南來說,再進一步,都面臨著一腳踏空,墜入深淵的危險。因此這時候,明智的選擇不走進,而是退,退一步海闊天空。所以犯個不大不小的過錯,是非常必要的。恐怕就算沒有這事兒,沈默也得找言官彈劾他自個,這下高拱倒是給他省事兒了。
但還是要看皇帝的態度,如果皇帝說,功是功,過走過,改賞還得賞,他也一樣抓瞎……
會議在不怎麼愉快的氣氛中結束,高拱回到了自己的值房,獨自一人沉思,這時恰好韓楫送公文進來。韓科長是首輔大人的心腹門生,深得高拱的信任,在外以六科廊首長自居,拉大旗作虎皮招搖充大,連部院堂官也不放在眼裡。但在高拱面前卻顯得謹慎小心,永遠都是那一副克勤克儉、虔敬有加的樣子。高拱只看到他老實的一面,心裡把他當成了家臣,有什麼事兒都和他商量。
“你給我出的那個主意,不好。
”高拱臉sè有些難看道:“就算保住了吏部,但得罪了沈江南,我也感覺不值得。”
韓楫腹誹道:,要是覺著不值得”那你別惹他啊”卻還要耐心道:“老師,當時我們反覆權衡過,讓楊博去兵部分其權”是我們最正確的選擇。為此必須要先抓住沈默的把柄,才能讓他就範。”“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現在距離我們定那個方略,已經有了兩個變數,一是皇上突然犯病,二是沈默和我結盟,現在皇上一好,就翻過臉來,實在有失風度。”高拱搖頭道。
“老師,切不可存fù人之仁啊!”,韓楫著急道:“那天太醫陳述皇上病情,吞吞吐吐,我心裡頭就升起不祥之兆。現在雖然說是好了,但誰知道將來會不會復發,萬一皇上春秋不豫,鼎祛有變,他肯定會來搶這首輔之位了……”,說著有些口不擇言道:“皇上在一天,主動權就在您手裡,想怎麼捏他就怎麼捏,但要是等皇上不在了,誰佔上風就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