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變化最大的,當數完全靠工商業承托起來的上海城。
嘉靖三十五年上海開埠,轉年,在此設立市舶五關,將稅等分為九則,止權行商,不徵坐賈,對工商業幾乎沒有影響。上海也奇蹟般的崛起在東海之濱,迅速成為了全國的經濟中心,市面一派泱泱萬千的新氣象。
然而萬曆十一年九月,朱翊鈞任命原京城最大皇店寶和店的管事牌子孫隆,得到了礦監稅使中最肥的差事——榷稅蘇松各郡,包括蘇州、松江、上海城的稅收。
到任之後,這位在北京城瓜地三尺的吸血鬼,命參隨黃建節募集本地流氓頭子湯莘、徐成等人,全都任命為稅官,號稱十二太保。
不得不承認,孫隆是個稅收奇才,他總結在京城徵稅的經驗,並結合當地特點,在關稅之外,又開徵了‘入市稅’和‘機頭稅’。前者是對商品流通課稅,由他手下的十二太保來完成。
辦壞事要用無賴,真是千古不易之理,那些沒有道德底線的流氓頭子一旦上崗,其徒子徒孫便都搖身便為稅務人員,蘇松一帶、水陸孔道的徵稅網點。立即密如秋荼。只要是入境的車船都會遭到盤查,百姓雖‘只雞束菜,鹹不能免’,更不要提那些源源不斷向城市輸血的貨船貨車了。
在萬曆皇帝欽定的稅則之外,孫隆又巧立名目、各種加徵;他的那些稅痞惡棍也毫不客氣的吃拿卡要,結果一船價值白銀萬兩的貨物,層層稅關下來,竟要被課去超過八千兩的稅則。才能運抵市面出售。
而皇家銀行帶來的金融危機仍十分嚴重,銀貴票賤的情況愈加嚴重,民眾就是手裡有真金白銀,不到萬不得已,是絕對不會花出去的。商家為了生存,不得不捏著鼻子收取銀票,但在兌現遙遙無期的情況下。銀票劇烈貶值是不可避免的。
最糟糕的情況出現了,一面是物價飛漲,一面是銀根緊縮,通脹和通膨同時降臨。市民和商家都無以為繼,導致‘吳人罷市。行路皆哭’,商家紛紛放棄上海蘇松的龐大市場,希望透過內運轉銷的方式,避開恐怖的稅關。
當市場上交易的人急劇減少,徵稅自然變得困難,但不要緊,孫隆還有第二招,徵收‘機頭稅’。商人們以為不在蘇松上海做買賣就能逃得掉?太幼稚了!
孫隆要求蘇松江浙的紡織戶,‘每機一張,稅銀三錢、每緞一匹,稅銀五分,紗一匹,稅二分……所織紗緞,悉付稅關用印,而後準發賣。’也就是說,不管你是否生產,每張織布機徵稅三錢銀子,而織出來的紗布,先徵稅才許售賣。轉眼間,蘇松上海一帶,與紡織業相關的工場商店鋪行紛紛關閉,幾十萬織工,紗工,染工等從業人員,失業的境地。
昔日繁華如天堂的上海城,轉眼就市面蕭條,百業皆廢,富商破產、小民失業,一片鬼哭狼嚎的景象……
上海廟前街,昔日繁華難覓,店鋪關張七成,一派蕭條景象。
街上熟人相見,再不像從前那樣,熱情招呼,然後談論大觀園新上演的戲目、哪裡的酒糟螃蟹最地道、紅嘴畫眉到底該怎麼養……而是相視苦笑,多半什麼也不說,便垂頭喪氣的擦肩而過,因為誰也不願別人相詢自己的近況。
就算說話,也是打聽哪裡有便宜些的糧食出售,或者是否有招工的資訊。
前園茶館也不象原先那麼體面了,為了適應時局,受託照看生意的季掌櫃,將原先的名貴桌椅變賣,代以普通的棗木桌椅。原先掛在牆上的名人字畫也不見了,換成了‘莫談國事’的警語,和‘概不賒賬’的敬告。
不僅是裝飾擺設寒酸了,店裡供應的茶水吃食也變得十分普通,原先龍井、白茶、雀舌、碧螺春,幾十種名茶任君選擇,現在只有兩樣,大碗茶和菊花茶。吃食也是如此,再也看不到那些精細誘人的上等茶點了,取而代之的是極廉價、又能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