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在驛站門前停住,驛丞趕緊出來小心侍奉道:“上差一路辛苦,快快裡面請。”
一個璫頭樣子的橫臉漢子,面無表情道:“吃午飯,給馬匹飲水喂料”
“是是是……”驛丞一面點頭如啄米,一面恭請一行人馬入站。
驛站不分大小門一律沒有門檻,東廠諸人便直接縱馬魚貫而入。
這時那驛丞才看到,原來這些東廠緹騎,是押送一輛囚車而來……說是囚車,但也分三六九等。這駕囚車其實和馬車也差不多,只是車門上套著一條粗粗的鎖鏈,以示坐在車內的是待罪的官員。且沒有任何門簾窗簾之類的遮擋,因此那驛丞能直接看到坐在裡面的人,是一個穿著青佈道袍,鬚髮花白,雙目緊閉、氣色灰敗的瘦削老人。身上倒沒有刑具,但坐在籠子一樣的囚車裡,想必很是難過。
“看什麼看,”見那驛丞偷瞧囚車,頓時有番子呵斥道:“再看連你一起抓起來”
“是是是……”驛丞一縮脖子,趕緊陪著笑道:“小得給諸位上差安排犒勞去。”便小跑著離去了,只是轉身之後,心中未免感慨,這麼大年紀了還被抓,真是不多見。
東廠番子押著囚車直接輾進了驛站大門,然後便停在院中,留下兩人看守,其餘人便進屋裡歇息了。
才坐下沒喝口水,便又聽到一陣馬蹄聲在驛館外響起,那東廠璫頭臉色登時陰沉下來,重重的一摔碗,啐道:“陰魂不散”其餘的番子也面露憤懣之色,顯然知道後面來的是什麼人。
驛丞剛剛吩咐好了伙伕們,聽到動靜趕緊再跑出去迎接,一看,好傢伙,就見十六名身穿飛魚服,腰配繡春刀的彪形大漢,騎著清一水兒的黑色駿馬,出現在驛館門口。
“呵呵……”驛丞有些頭暈道:“今兒這是太陽打哪兒出來了?怎麼又是上差?”趕緊收拾起驚訝道:“上差裡面請……”
“吃午飯,給馬匹飲水喂料”領頭的一個錦衣衛丟下一句話,便率眾魚貫進了驛站。
“是是是……”驛丞點頭哈腰道,心說怎麼都是一句臺詞啊。
錦衣衛的人進了大堂,驛站裡的氣氛就變了,原先談笑無忌的東廠眾人,一下子全成了啞巴。前者毫不客氣的清出半邊桌椅,和東廠的人涇渭分明的東西相對。
原先坐在錦衣衛那邊的東廠番子,自然被攆回了另一面,灰頭土臉的坐下,雙眼中滿是怒色。錦衣衛的人卻毫無所覺的喝水說話,講一些帶著顏色的小段子。
“哼”那東廠檔頭心說,再忍下去,自己就成烏龜了,便冷哼一聲道:“你們休要欺人太甚”
錦衣衛那邊聲音一靜,那個領隊的千戶一歪頭,睥睨著東廠璫頭道:“我們怎麼欺負你了?”
“還說沒有?”璫頭怒道:“這一路上,你們就跟吊靴鬼似的跟著,我們在哪兒停,你們就在哪停,我們走出沒多遠,你們保準跟上,莫非以為還是陸太保在的時候?風水輪流轉,你們早過時了”
“你……”錦衣衛千戶被他說中了痛處,這要是陸太保還在,早就把這些番子控在手裡了,哪還用這樣整天吊著,淋漓不盡,讓人憋屈遂冷笑連連道:“難道這官道興你東廠走,就不信俺們錦衣衛走了?”
“誰都走得,但老跟著咱們就不行”璫頭瞪眼道。
“都是往北京趕路,碰上了在所難免,值得大驚小怪嗎?”錦衣衛千戶大搖其頭道:“又不是大姑娘、小媳婦,大爺對爾等的菊門沒興趣”話音未落,引得錦衣衛的人怪笑一片。
“你……”東廠檔頭氣得鼻子都歪了,但看對方各個目蘊精光、肌肉結實,顯然都是有練過的,絕不是自己手下的一群繡花枕頭可比。只好恨恨別過頭去,低聲道:“不就是為了囚車裡那人麼,卻不敢直說,在這兒扯些沒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