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裴夫人所說的,不管我們大人之間怎麼樣,孩子總歸是無辜的。”不知道裴廷清會不會問,裴姝怡還是主動提起了當年所謂的真相,“事實上算起來,幾年前從你最後一次離開日本,我就懷了你的孩子,但在跟項宇曜在一起後,才知道自己懷孕了。”
“當時之所以騙你說孩子才三個月,並且還是項宇曜的,是因為我身為一個母親,不捨得殺掉這個小生命,也擔心你知道孩子是你的後,你會跟我搶孩子,正如這三年來我不願意回來一樣,其實若不是因為言嶠的病,我想我這一輩子也不會回來…………”
如果言嶠沒有病,她就可以帶著言嶠安安穩穩地過完一生,她一個人孤身到老也罷,只要言嶠好好的,至此她死也無憾了,但命運總是太曲折又殘忍,如今她回來了,為救言嶠而再次靠近裴廷清,卻只留下滿身的傷痕和心痛,若是能讓她一直守著那樣美好的回憶,用來支撐一生,那該有多好?
終究一切還是被毀了,今晚她和裴宗佑做這筆交易,最後她連言嶠都要送回給裴家了。
裴廷清一言不發地聽著裴姝怡說,他面無波瀾,就好像是這些事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一樣,大概是他已經完全放下過去了,當年的真相是怎麼樣的,對於他來說已經無關緊要了,裴姝怡覺得他應該和裴宗佑一樣,兒子是他的,他想把言嶠帶回裴家。
裴姝怡咬了咬唇,淚水溼潤了眼睫毛,冬日的夜晚裡撥出的白氣在燈光下氤氳成一團,裴姝怡沒有再去看裴廷清,她只是不斷地摟緊言嶠,心裡害怕想找到唯一的寄託,“裴宗佑的骨髓能換給言嶠,而讓他答應救言嶠的條件,是讓我把言嶠給你們裴家。另一方面他讓我以裴家千金的身份嫁給項宇曜,舉行一場婚禮。當然,這點裴宗佑並沒有逼我,是我心甘情願的。”
“畢竟我也跟項宇曜在一起那麼久了,只是一直顧慮著言嶠不願意接受項宇曜這個爸爸,我和項宇曜才沒有補這場婚禮,而如今為了保住言嶠的性命,我也只能暫時委屈言嶠。如果明天的手術順利的話,一個月後我就會和項宇曜舉行婚禮。”裴姝怡一氣呵成地說到這裡,抿了抿被寒風吹得乾裂的唇,她頓住話語,轉頭在燈光下凝視著裴廷清,“當年你邀請我參加你和寧憐夢的婚禮,不巧的是正趕上我早產,沒有能送上我的祝福,也是一種遺憾,而如今我要嫁給項宇曜了,你會來參加我的婚禮嗎?堂哥…………”
那時她能體會到裴廷清邀請她參加婚禮時,裴廷清的絕望和痛苦,但此刻她偽裝的那麼好,她所有的表現和話語一如三年前一樣無懈可擊、滴水不露,那麼裴廷清一定不會知道她心裡有多痛。
她又一次欺騙了裴廷清,但其實這個結局從一開始就註定了不是嗎?他終究會娶妻生子,而她也會嫁人,只因為他們是堂兄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成為夫妻,所以走到這一地步也才是正常的,只是希望彼此都放下、也都釋懷吧,他早就不愛她了,而她也該嘗試接受另外一個男人,所有的承諾不過是一時的,再不能相信這個世上有永恆。
“好,我一定會去。”裴廷清用一貫的語氣應著,不溫不火淡淡的,似乎他只是去參加一個普通朋友的婚禮一樣,忘記了他曾經說過的除了他之外,她不能嫁給其他任何男人,那些海誓山盟也確實都不作數了。
裴廷清平靜地凝視裴姝怡,燈光下他墨色的眼睛裡似乎有笑意,熠熠生輝的,“祝福你。”
裴姝怡一怔,猝然間別開臉去,兩行清淚滑落而出,漸漸的越來越多,溼了她整張蒼白的臉,撕心裂肺一樣的痛,恨不得就這樣死去了,多少次她總是問自己到底為什麼活著,若是連言嶠也都失去了,她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她能為自己找到的唯一理由,也就為了活著而活著了,哪怕沒有靈魂只剩下軀殼,猶如行屍走肉,她也還是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