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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放在土堆上的煙盒。

“碗得福兒!啊歐吃米也五歐!”女記者嘟嚕了幾句洋文。

真了不起!長著四層眼皮就夠分了,還會說洋文,我們真開了眼。大家互相看看,又看女記者。我們的“騾子”竟能支使著這樣的高階女人到咱東北鄉這偏僻地方來為他寫家譜,真替我們添了威風。

那女記者慷慨大方又一次散煙給我們抽,她自己也叼上一支。那根雪白的菸捲兒插在她那紅紅的小嘴裡,活活就是一幅畫,像從電影上挖下來的一樣。

“他在京城裡成天干什麼?”“老婆”問。

“他是著名的歌唱家呀!每天晚上演出。”女記者有些失望地問,“你們沒看過他的演出?”

我們沒有看過他的演出。

“你們聽過他的歌聲吧,從收音機裡。”女記者拿出一個蒙著皮套的錄音機,說,“我這裡有他的磁帶。”

“他的歌,聽過。”“耗子”摩挲著那個沾滿了油膩的塑膠殼收音機說,“他唱的那些事我們都知道,駱駝啦,羊啦,花兒草兒什麼的,他從小就有好嗓子。”

女記者興奮起來,嘴裡又流出彎彎勾勾的幾句洋文。她說洋文時那舌頭彷彿打了六十四個卷兒。這四層眼皮的女人,舌頭能打六十四個卷兒,真真是識字班脫褲子———不見蛋(簡單)。“大金牙”後來說。

“說呀!說!”女記者開啟錄音機,我們看到機器在轉動,“我就喜歡聽他小時候的事兒。”

你的行為使我們恐懼(7)

“他不就是會唱幾首歌嗎?”“羊”說,“我們這兒誰也能哼哼幾句。”

女記者更高興了,她又要聽我們唱歌,都是“羊”這傢伙招來的事。女記者說“騾子”不但是個著名的歌唱家,還是個不怕淹死自己跳到河裡救人的英雄。

“羊”又說:“這算什麼事?我去年一年就跳到井裡兩次,頭一次撈上來一個小孩,第二次撈上來一個老太太。那老太太還罵我多管閒事。”

我們恨死了這頭“羊”。“羊”不會抽菸。

我們答應把你小時候的事情說給她聽。

淤泥、野蘆葦、狗蛋子草、青蛙、黃鱔、癩蛤蟆、水蛇、螃蟹、鯽魚、泥鰍、蟈蟈、狗魚、燕子、野韭菜、香附草、水浮蓮、浮萍,年復一年地在我們二十年前洗過澡的地方繁衍著,生長著,你卻再也不去那地方,去了也不會像當年那樣脫得一絲不掛。那時候你對我們驕傲地顯示著你那幾根毛毛兒,現在你還炫耀什麼?都傳說你自己動手把那玩意兒割掉了,你連一個兒子都沒留下就切掉了它。訊息傳來時,我們一致認為:你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那時候,這混蛋直挺挺地立在淺水裡,讓我們看身體的變化。我們感到羞恥、神秘、惴惴不安,你用那幾根毛兒把我們超越了。下午的太陽是多麼樣的明媚啊!墨水河清澈見底,沙質的河底上淤著一層發亮的油泥,河蟹的腳印密密麻麻,堤外傳過來摘棉花女人們的歌聲。您不知道,京城來的同志,我們這兒的女人,結了婚後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啦,什麼樣的髒話都敢說,什麼樣的風流事都能幹,她們唱那些歌兒呀呀呀,實在是不好對您學,您還是個閨女吧?

摘棉花女人的歌兒太流氓了,開頭幾句還像那麼回事,三唱兩唱就唱到褲襠裡去了……你非要聽?好吧,周瑜打黃蓋,你願挨就行。譬如:大姐身下一條溝,一年四季水長流,不見大和尚來挑水,只見小和尚來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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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京城來的女人臉上沒有一絲紅,聽得有滋有味兒。到底是大地方來的人,我們讚歎不已。

女人的歌聲在秋天的潔淨的空氣裡,有震動銅鑼的嗡嗡聲。你的心怦怦地跳,感到腳底下的沙土在偷偷流走,流動的細沙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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