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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我說,聽吾說,那倆年輕人惡狠狠地轉過臉去,三拳兩腳就把我打得滿地摸草,那女的踢人比那男人還狠,她的鞋頭又尖又硬,像犍子牛的犄角兒。要是再敢騙人就把你送到派出所裡去!那女人說。吾趴在樓梯上不敢動彈,裝死吧,好漢不打裝死的。吾聽到他們咯咯噔噔地走遠了,才敢扶著樓梯站起來。“騾子”!這個王八蛋!吾心裡很難受,止不住的眼淚往下流。這時,聽到頭上一聲門響,“騾子”的門開了。他站在門口說:“金牙”大哥,請留步。

“大金牙”故意停頓,眯著眼看我們。

他把吾請進他的家。他說離家鄉多年,記不清了我的模樣,不是有意疏遠同學。他說經常有人去敲詐他。他的家裡鋪著半尺厚的地毯,一腳踏上去,陷沒了踝子骨。屋裡牆上掛滿了字畫兒,那些箱兒櫃兒的,油汪汪的亮,天知道刷了什麼油漆。人家“騾子”拉屎都不用出屋兒。人家喝的是法國酒,抽的是美國煙,褲子上的縫兒像刀刃兒一樣。他還是蠻記掛我們東北鄉的,問這問那,打聽了若干。

問我們了嗎?

問遍了!一邊問一邊說著“狼”打學生的事兒。他說“狼”的教鞭是他削的,“狼”打彈弓用的泥球兒也是他搓的。

啊呀!這傢伙!

他還問“小蟹子”和“鷺鷥”了。他還記得到“小蟹子”家窗前唱情歌兒,被“小蟹子”的爹差點逮住的事兒。

只可惜“小蟹子”住進了精神病院。

我們正說得熱乎著呢,有人按門上的電鈕兒,屋裡唱小曲兒。“騾子”讓我坐著,他起身去開門,吾聽到他在門口和一個女人嘀咕了半天,後來那女人闖了進來。你們猜她是誰?

是那個四層眼皮的女記者呀!她進門就脫衣裳,沒脫光,她說大金牙,你還認識我嗎?我說認識認識怎麼能不認識呢?她支派“騾子”給她倒酒。“騾子”忙不迭地給她倒,紅酒,盛在透明的玻璃杯子裡,像血一樣。那女人也把你們全問遍了。

後來,屋裡又唱小曲兒,又有人按門上的電鈕兒,“騾子”坐著不動,那小曲兒一個勁地唱。四層眼皮不懷好意地說:“去開門呀!怕什麼?“騾子”苦笑著,坐著不動。女記者從沙發上蹦起來,說:你不敢去我去。“騾子”耷拉著頭,像吃了毒藥的雞。女記者開了門,氣乎乎地進來,她身後又跟來一個女人。這女人一頭好頭髮,像鋼絲刷子一樣支稜著,薄薄的嘴唇上塗著紅顏色,像剛吃了一個小孩,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善茬子。她也是一進屋就脫衣裳,也沒脫光。“騾子”說:這是我的鄉親。那女妖精哼了一聲,算是跟我打了招呼。她也是讓“騾子”給她倒酒,“騾子”起身給她倒,紅酒,盛在透明的玻璃杯子裡,像血一樣。那女人喝著酒,拿兩隻藍眼睛瞪著四層眼皮的記者;四層眼皮的記者也喝著酒,拿兩隻綠眼瞪著紅嘴女人。就那麼瞪著瞪著,四隻眼睛裡都噗噗嚕嚕地滾出淚水來。“騾子”給夾在中間,對這個笑笑,對那個笑笑,像孫子一樣。

吾不是傻瓜,對不對,咱知趣,吾說:“騾子”,吾走了,抽個空兒去趟高密東北鄉吧,鄉親們想你!“騾子”站起來,說:“也好,你住在什麼地方?趕明兒我去看你。”不待吾回答,四層眼皮就躥起來,扯著嗓子喊:別走,呂騾子,你這個臭流氓,當著你的鄉親的面把你的醜事兒抖落抖落吧。你騙了我,又找了一個女妖精。那女妖精更不省事,端起酒杯就把酒潑到女記者臉上了。兩個女人哇的一聲叫,打成一堆,互相揪頭髮,互相抓臉皮,互相扇耳光,打成了一堆,在地上滾,幸虧有地毯,跌不壞。“騾子”喊著:夠了!夠了!你們饒了我吧!

兩個女人打累了,從地毯上爬起來,臉上都是血道子,頭髮都披散著,衣裳都撕了,都露了肉,都哭著罵罵著哭。哭夠了罵夠了,女記者拎起衣裳,說:大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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