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把我忘了吧!”
“花兒!”虎子也開始抽泣起來。
“虎子,想我時,寫信給我!記住了嗎?”
“記住了。”
藥液慢慢滴盡,男孩子女孩子的談心不得不打住了。因為,醫生護士進進出出的,已經很不方便了。況且,這時候,兩家的家長也都站在了門外。
下課鈴一響,二中校園就迎來了一天最喧鬧的時光。那些在密密麻麻試題的迷宮跌跌撞撞、暈頭轉向走了一圈之後,學生們終於從夢厴一般的過程裡解脫出來。從教學樓門口階梯到外邊的空地,從草坪剪報長椅到主幹道的樹蔭,到處都是人頭湧動的紛亂景象。
虎子明天一早就要出發了。他本不想到學校來,一個從悄悄地走掉算了。然而,想起花兒在病床上戀戀不捨的眼神,他覺得還是應該來告個別。
等到虎子遲遲疑疑地來到校園,夕陽的殘照已經 把在上的陰影遂漸連成一片。一路上遇見的各年級考試後的學生無不意態悠閒,騎車的、步行的,坐在長椅上閒聊和說笑的。看見虎子,他們都微微點點頭,現出一副似曾相識的表情。忽然間,一個穿黑色旱冰鞋的小夥子,蜷曲腰肢,斜斜地展開雙臂,從他身後一陣風似地向前滑過。遠處球場上的呼喝聲、跺腳聲、藍球與藍框的撞擊聲不絕於耳。他登上教學樓大廳外的臺階,學校平整的甬道上出現了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狄花兒像是知道他來告別似的,正孤身一人朝他這邊款款而行。這……虎子不知道怎麼了,內心突然一陣慌亂,不由思索地藏到了粗大的廊柱後面。這一全然不可理喻的舉動,弄得他自己也羞愧不已。他為什麼不能安心地留在原地,大大方方地向她致意、打招呼?他的胳膊貼著粗大的廊柱,那上面依然留有即將逝去的太陽照射的餘溫。不一會兒,狄花兒的身影從一個斜角切入他的視野。很快,她橐橐的腳步聲就從薄暮時分的喧囂不寧中脫穎而出。
她今天像是知道要與虎子分別,穿著迥然異於往日,上身是件藍底白花的保溫馬夾,下身是條半過膝的青灰色牛仔褲,褲腿那兒有意弄出一種絞斷後呲呲拉拉的毛邊效果,腳下也換了一雙黑色的雙星步行鞋。她走路的樣子顯得輕盈面敏捷,就好象每邁過一步,都能透過足底源源不斷吸入蘊藏在地層中的某種無形的力。她走到最近處時,他們大概不足幾米的距離,他幾乎看清了她的側面輪廓。大概是暮色微茫的影響,虎子無法確定她的臉上是怎樣一種表情。是喜?是怒?抑或是悲哀?或者是木訥?他繞著廊柱轉了一圈,目送她沿小廣場邊緣綠化帶的碎石路漸行漸遠。她腦後的發稍隨著步履富有節奏地顫動著。她間或會在體側揚起一隻手掌,讓指頭從路旁灌木叢柔嫩的枝葉上輕輕掠過。
虎子突然覺得有些內疚。自己責怪自己:看哪,你看這個人,你與她曾經同桌同座,耳濡目染,在那寂靜的樹林裡,你們共享過多麼親密的時光,你的熱情曾經以怎樣的澎湃漫過她肢體上的峰巒和溝壑,你曾經為她迷失,對她的坦誠還產生過猶疑和不信任。可是眼下,你居然與她路遇,只能躲避於暗處,不動聲色地讓她從你的眼界中消失,不動聲色地任你感情生命的一部分在心底燃成一堆灰燼。
這個時候,他突然打了個寒戰。不由地為自己身上流溢位的冷酷面深深駭異。
雖然爸爸一再標榜自己清廉,不搞特殊化。但是,兒子要去部隊了,他還是讓省政府辦公廳派了一輛公車。夫妻二人約了劉司令員,一齊將兒子送到濱海市區的營房裡。
營房建築在一片美麗的海灘上。遠處,是蔚藍色的、一望無際的大海。海浪一波一波地湧上岸邊,泛起一堆堆雪白的浪花。金色的沙灘上,整整齊齊擺放了六門大炮,大炮昂起頭,虎視耽耽地遙望著萬里海彊。炮場附近,開闢了一個平坦坦的足球場。虎子一家來到這兒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