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落在了畫扇這些個三等丫頭的身上。
十月初,皇帝與皇后大婚的第三日,便由太后主持,從朝中百官家中待嫁的適齡女眷中,挑選出兩妃四嬪八才人,充實後宮。而四嬪之中,門下省主事葉夢的次女葉素兒又特別得太后喜愛,不多久就晉了貴妃,位居三品。
雖然當日太后替皇帝選妃,打的是延續皇脈,充實後宮的名頭,卻有流言說是因為太后對皇后不甚滿意,卻拗不過皇上偏生地寵愛,便動了念頭。
當下,一班丫頭共八人,拿了木鏟掃帚,在鳳棲秋梧外鏟開了。
畫扇拿了木鏟,蹲在地上仔細地將冰敲碎,由跟在後頭的葉兒掃了。那葉兒是個孩子,平日裡與畫扇也要好,雖幹著活,嘴裡卻是不停地念唸叨叨,講一些昨夜裡睡覺時聽到的趣事給她聽。
畫扇一心在手中的活兒上,倒沒心思聽她的,只含糊地應著。雖雪是第一場,可這冰卻結了有兩日了,此時更是堅硬似鐵,一剷下去,往往是冰未破,手已生疼。
不一會兒,手已經凍麻,只看到虎口處被木鏟磨得通紅,卻不覺得疼。實在是冷,畫扇停下手中的活,將手湊至嘴邊呵了一口氣——卻也是冷的。地上化的雪水滲進靴子,冰冷。
半日,雪鏟了大半,眼見就要完工了,畫扇才舒了一口氣。她自幼身子不好,雖在冷宮,卻也不用幹什麼粗活,做事總是最慢,好在管事的看她是皇后的陪嫁,皇后又甚得皇帝寵愛,得罪不得,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身後傳來聲響,畫扇轉頭看去,之間兩輛大紅色的轎子,在白色的雪地裡風外的刺眼,由眾人跟了,正緩緩朝這邊走來。
管事的連忙招呼眾丫頭起來,收拾收拾,來不及退下,只能一排靠邊遠遠地站了,將頭深深低下,下巴幾乎要貼到了胸口。
好一會兒,才聽見了轎子抬動時發出的輕微的吱呀聲,由遠及近,漸漸地越發清晰起來,硌得人心癢癢。
畫扇將頭更貼近胸口一些,如果可以,她簡直願意把自己埋進雪裡。
忽地,那規律的吱呀聲小時了,“噔”的一聲,是落轎的沉悶。便有猩紅色的毯子,由一個小太監鋪了到她面前。
心中一寒,手是止不住的顫抖。
一襲紅裙,用金線繡了大朵大朵的牡丹怒放,前面有明黃色的緞帶垂下,身子兩側,是背後的披風上雪白的絨毛,在寒風中瑟瑟。
水村殘葉舞愁紅(三)
“奴婢……參見皇后……”她聲音低如蚊蚋,慌忙用手揪了裙子,強忍著才不至於聲音也顫抖。
“沒有想到你這賤丫頭命這麼硬,居然還沒死!”若如聲音不大,卻一字一句都似咬著牙講的,如驚雷想在她的耳畔。
身體裡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湧上,畫扇只覺得腦子中一片木然。不,她要平靜,若如不是她惹得起的,她死可以……可是姑姑要由誰來照拂!
“拖下去,賞個全屍。”若如淡淡地掃了一眼,轉身要走。
畫扇愕然抬頭,驚得目瞪口呆,一時不能反應。
“皇后娘娘饒命!”身邊的葉兒竟“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急拉了畫扇要跪下。畫扇卻是不肯,更是挺直了腰桿,直視若如腦後髮髻上的百鳥朝鳳金絡子。
“啪”地一個清脆的耳刮子,喜兒狠狠地教訓道:“沒規矩的奴才,皇后娘娘懲治一個賤婢,也要你來多嘴!”轉而卻小聲地對若如勸道:“主子,這賤人死不得,你忘了……”
這話不說還好,若如聽了更加惱火:“本宮堂堂大玥朝的皇后,懲治自駕的陪嫁丫頭還不行麼?”雖然嘴硬,卻亦知道汐兒說得在理,只是臉上拉不下來,便把氣撒在葉兒身上,“這個丫頭,先給我拖下去。她敢為這賤婢求情,本宮就讓她先下去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