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忽已晚的哀慟感覺。那個有著美麗寧靜面容的女人終於沒抵過時光的詛咒,一輩子就那麼過去了,季布只能從她的眼角眉梢隱隱看出她昔日的容顏,所有臉上爬滿皺紋的老人在人們眼中都是容貌近似的,因為不會有人再去留意一張衰老不堪的臉,但是在外祖父看來呢?那一定還是如當初一樣鮮活,因為也許對他來說,那是獨一無二的。
季布忽然有種衝動,把那三張照片都抽了出來,外祖父果然把歲月背後的秘密留在了這裡。第一張相片後面只寫著一個日期,第二張背面還是一個日期,只不過下面還寫著,“一生中唯一的一次約會——遊園驚夢”。季布翻過了第三張照片,呆呆地看著外祖父那熟悉的字,這一定是外祖父在他一生中最後的那些日子裡寫上去的,因為筆跡是顫抖的,只有幾個字,也許是外祖父的絕筆,“愛是不能忘記的”。
季布咬住嘴唇,痛,就是唯一的感覺。
第 33 章
柏遠沒想到季布突然會親自把青花漁樵耕讀筒瓶送到他家來,兩個人在柏遠家的客廳聊了幾句就陷入沉默。柏遠知道季布想問什麼,“衛未一他……還好,我告訴我的老祖母身體狀況惡化,而且取材的目的地國家局勢不穩定,中國外交部已經向中國公民發出警告,所以拍攝取材的計劃必須要後延。他看上去很失望,這幾天也不怎麼來找我了。”
季布嘆了一口氣,“他不來找你的時候在乾點什麼,你知道嗎?”
柏遠無奈地笑笑,“我怎麼可能知道?”
“他看起來還好嗎?”季布問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問得很沒意思。
柏遠看著季布的眼睛,“我如果說很不好,你會怎麼做呢?”
季布沒有回答,答不上來。
柏遠的奶奶被病痛折磨得很厲害,最近幾個月她一直癱瘓在床上,季布進去問候她時覺得這個枯瘦的老人已經有了要下世的光景,不覺嘆了口氣。沒想到老人抬頭看到他,那雙眼突然有了光彩,彷彿生命的力量突然復甦並且凝聚在那雙眼睛裡。
“你……啊你是……”老婦人佈滿老年斑的手顫抖地抬了起來,“你是……”
“奶奶,我是季布。”季布說。
“哦,對對,他的孫子是叫季布。”老婦人笑了,柏遠挪過椅子來,老婦人卻非要讓季布坐在她的床邊,離她近一些。
她見到季布之後的激動有點嚇著柏遠了,上了年紀的人有這樣的激動可是要人命的,他緊張地看著他的奶奶,拿不準要不要現在就叫家庭醫生過來。老婦人枯瘦的手顫巍巍地拉著季布的手,“你長得真像你外公,一樣的像外國人那樣深陷的眼睛,高鼻樑,呵呵,孩子,還能見到你真好,上一次我見到你的時候,你才那麼高啊,抱著個籃球,跑跑跳跳的沒個安分勁兒,可是轉眼現在都長這麼高了,這麼高了。我老了,你外公都去世了。”老人的視線從季布的臉上移開,季布意識到她已經老得有些糊塗了,她自言自語地說,“他葬禮那天我沒去,他不會怪我吧?我沒去是因為我實在不知道去的時候,該說自己是誰,我們不是朋友,不是親人,我們什麼都不是。”
“奶奶,你又糊塗了吧,你在說什麼呢?還是躺下好好歇歇吧。”柏遠示意季布向後退,他扶老人躺下,“奶奶你睡一會吧,季布還有事,他要走了。”
“別……別走……”老人焦急地向季布張開手,季布連忙伸出手握住,她放心了一點,“他走的時候,有沒有受苦?”
季布咬了咬嘴唇,“外公放棄了治療,沒有選擇手術,所以他最後走的很安詳,他是在睡夢中離開人世的,他沒有受苦。”
“啊,”老婦人長長嘆息了一聲,渾濁的眼裡滾出淚水來,“我就知道會是這樣,他那樣的人,當然會選擇這樣的死法,體體面面的,他不是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