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此際藥茶無異,人卻已不在……
一念及此,步驚雲的心頭不禁一陣抽痛!
那男人彷彿看懂了步驚雲眼裡深刻的悲哀,依舊用柔和而平淡的語氣說:“無論多大的悲傷始終還是會逐漸過去,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何不先服下藥,無論什麼事都待療好傷勢再說?”
他的話像有一種令人難以抗拒的魔力,驅策著步驚雲接過那碗藥。
步驚雲把藥接過後便將之一口喝盡,並未因藥苦而動容,過去的十年,他已喝過不少苦,何懼再喝一碗——不過這男人之前說他已經昏睡了一整天,而這藥放在這裡,應該是早已冷透了,可如今這藥分明是溫的,既不太燙,也沒有冷,這溫度就好像男人的話語,稍稍驅散了步驚雲身上的冷意。
最重要的是先行療傷,最重要的是苟全小命為霍步天報仇。
那紫衣男子俟他喝罷,繼而問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眼前男子是救命恩人,步驚雲不能不答,遂道:“霍驚覺!請問叔叔高姓大名?”他自認是霍驚覺,而不透露原名叫步驚雲,僅為要紀念霍步天;隨即又記起要有恩報恩,於是一反常態相問紫衣男子的名字。
那紫衣男子深邃地看著他,淡淡的道:“我名,雄霸。”
………
此時正值半夜,萬籟俱寂,凌傲天倚在門柱上,靜靜地看著天上的月亮。
屋裡步驚雲喝了藥,繼而又沉沉地睡去了——他畢竟受了傷,又還是個孩子,自然難以再保持清醒。
另一邊,無名和劍晨師徒也該睡熟了。
這一刻,凌傲天忽然覺得天地間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今天已經是十七了,這月亮自然比不了十六的圓——十六的月亮,是那樣圓,似乎成了凌傲天心裡抹不去的景緻。
他一直,都在那裡。
從頭至尾。
他靜靜地看著一個又一個人葬身在火海中,心情沒有半分波動——原本這一切,都是理所應當。
可是,他看見了他。
他——是誰?
他是,霍步天。
霍步天!
如此平凡的一個人,卻有著那樣一雙眼睛——那樣從心而發的溫暖的眼睛——他死了。
他的頭顱就那樣滾到了步驚雲的腳邊,瞪大的雙眼裡卻是滿滿的溫暖——他看到了他的兒子,而這本來不是他的兒子——他的眼裡還寫著擔憂,他想讓步驚雲快逃……
於是步驚雲這一輩子也只能是他霍步天一個人的兒子!
凌傲天鐵石一般的心忽然刺痛了一下。
“原來,我還是有心的……”凌傲天捂著心口,沉進了自己的思緒裡。
他一直覺得這些人原本就是該死的——他們沿著既定的命運去死,和他凌傲天又有什麼關係呢?若是凌傲天不是雄霸,他們還是得死,也依舊是死在烈焰神掌之下——沒有一點兒改變,也沒有——一點兒愧疚。是嗎?
不是,不是的。
凌傲天兩世的人生裡,似乎都沒有人教過他愛的真諦。他知道愛,知道世間的這種情感——可是那又怎麼樣呢?和他沒有半點兒關係。
可是這次,他看到了,真真切切地看到了——看到了那麼深、那麼真的愛,似乎也聽到了步驚雲心裡的狂吼——爹!爹!爹!爹!爹!
凌傲天忽然想起了那招“悲痛莫名”。
當初凌傲天在無名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說出了破天三式的刀訣,就是想要得到悲痛莫名的劍訣——這一切都是他考慮好的。
無名聽了他的刀訣,就必然要把劍訣說出來——向無名這樣的人,怎麼可能不這麼做?
無名練的是劍,他就是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