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湘進門的時候,國營飯店裡已經過了早上的用食高峰,一些比較搶手的肉包、甜糕、油條等都已經被賣光了,櫃檯櫥窗後蓋著白布的食筐裡只剩下一些泛冷的花捲、燒餅等。
價格卻沒變,依舊還是要□□票、五分錢。
這也沒法嫌棄,該買還是得買,陶湘想吃口熱乎的念想落了空,只好將剩下的打包了幾個,回去好跟等著吃的知青們交代。
許是她付糧票付得爽快,又或者是她身上的某種勞動氣質吸引了別人,陶湘走在回去的路上被一路看中她的人搭話了。
叫住陶湘的是一個背著籮筐的老奶奶,老人家年紀大了,佝僂著個背,操著一口流利的土話,像是趁著大會來縣城趕集的。
陶湘再細細一聽,琢磨透老人家話裡的意思後,這才驚覺不對,對方是來沖她推銷自家產的東西的。
前段時間知青們被抓投機倒把的典型還豎在那沒有撤下去,陶湘哪裡敢在這個時候頂風作案,當即也不再說什麼,只是連連擺手推拒。
老奶奶也很無奈,她今天一早問了好幾個人,愣是沒人願意買她筐裡的土布,問多了還要抓她去見公安,她只能找看上去好說話的碰碰運氣。
都說城裡頭有黑市,可她老人家踮了小腳尋來尋去找不著,實在是沒辦法。
老奶奶不肯放棄,站在陶湘跟前還想再三遊說,她從自己的筐簍裡抓了一把碎布,這些都是自家紡機織出來的土布頭。
雖然顏色單調,但是極其柔軟,用的也是上好的棉線。
她實在是找不到地方賣了,供銷社今年不收他們村裡的土布,沒了銷路,大匹大匹的土布只能爛在家裡,人守著一堆布頭遲早餓死。
見到土布,陶湘皺眉拒絕的動作頓了頓,不由自主開始摸了上去,手感確實還不錯。
那邊老奶奶見陶湘有想要的意思,還在不停使著方言介紹著。
陶湘囫圇聽了一下,大致瞭解到老奶奶所在村屯是被安排了專門種植棉花的,那裡也多人工巧匠,會紡布織衣。
今年秋收時的大雨來臨前,他們屯裡已經把棉花都收上來了,因此並沒有遭到雨災,還稱得上是大豐收,除了上交掉的,各家各戶還分到不少。
陶湘聽了心頭一動,她正好還缺條棉被,要是老奶奶這邊能做,她或許就不用挨凍過冬了。
想到這裡,陶湘抬起手錶看了眼時間,九點四十五分,還來得及。
她把老人拉到了附近一條沒什麼人的巷子裡,見陶湘如此,老奶奶的眼裡開始瀰漫出希冀。
「阿婆,你那能做被子不?」陶湘伸手往自己身上比劃了一陣,又做了個睡覺的姿勢,「蓋的……」
有布,有棉花,被子當然好做的很。
只是老奶奶有些猶豫,她家裡的棉花大多捻成了棉線,土布積攢得比較多,剩下的棉花大概只夠弄兩個枕頭的。
陶湘瞭解到老奶奶的顧慮,也不當回事:「棉花不夠,就去別人家收,錢不夠我來,您幫我做出條新被子就行。」
想想以後還不知道會有多冷,一條被子怕是不夠。
陶湘摸了摸下巴:「不,還是兩條吧。」
一條十斤重的被子五塊錢,兩條就是十塊,這可是筆大生意。
老奶奶驚得露出滿是□□的牙床,哪怕知道陶湘明天走,所以只有一天功夫來徹夜趕工兩條棉被時,也當即一口應下了,那可是整整十塊錢,擱以往得多久才能掙回來。
陶湘問清楚了老奶奶的住址,又與其定好明天下午的時候來這邊交易,隨後利索地付了兩塊錢定金。
她肯定是沒那功夫追去對方村屯的,就算虧也只是虧了兩塊錢,可要是老人家誠信,那可反手就是兩條暖和的大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