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好不容易打點好陳家祖孫倆,但這一天陶湘到底還是沒能和顧同志去成鎮上。
當陶湘裹著件黑襖背上籮筐往屯外走時,儘管臉和脖頸都用大紅圍巾擁上,看起來彷彿毫不起眼,但仍是被屯口許許多多社員認了出來,他們熱情地打著招呼。
「哎!陶知青!身體好了?」
「陶知青也去鎮上嗎?跟俺們一道走吧……」
鎮上的元宵節晚上開始,旮沓屯有不少人正準備啟程好早些去搶位置,屯口到處都是人。
趕牛車的大爺抽著陶湘之前給的大前門,一臉熱絡地想請她上牛車,而陶湘好不容易借著牛車滿員而拒絕,之後又被同樣預備步行去鎮上的屯民邀請一道走。
眼見幾乎大半個屯的人都要去鎮上,陶湘懊惱地幾乎都能預想到今天晚上五步十步就能遇見個熟人的場景。
她不著痕跡地看了眼站在人群遠處身姿筆挺的顧同志,對著鄉親們乾笑了兩聲:「不用不用,我就去菜地那摘兩顆冬菜……」
陶湘的聲音莫名有些大,像是刻意說給某人聽的,只見那廂顧同志聽見動靜敏銳地望了過來。
互相對視一眼,陶湘沒有久留,皙白的雙手緊了緊胸前的背簍帶子,率先往空寂無人的菜地那邊走去。
顧同志很快也跟來了,來的時候陶湘正背靠著菜地邊枝杈繁多的枯樹,單腳攆著地上的一個小石子,顯得有些懊惱。
「失算了,今天好像很多人的樣子,咱們怕是不能去了……」
陶湘抿著唇,臉頰處鼓起的頰肉幼嫩又白,像是篩過數次高階麵粉後做的白糰子。
「沒關係。」
顧景恩低頭看她,忍不住捻了捻手指,想起曾經還沒下放過來時吃過的母親親手所作的酒釀圓子。
真像!
他斂手斜靠在陶湘旁邊,臉上卻破天荒帶了抹笑,其實能同陶湘在一起,無論幹什麼都好。
聞著身旁男人傳遞過來的微微身體熱量與一股熟識的藥草木香,陶湘起初還不太好意思,後又不自主散發思維想到了那天山洞裡吃的烤雞。
如此一想,她嘴裡口水津津,憶起自己一晃又是許多天沒有吃肉了。
回想山道隱秘處的那窩野山雞,陶湘主動拉住了顧同志的手,仰起笑臉來露出星潤水眸:「走!帶你去吃雞!」
這一晚,陶湘沒能和顧同志看燈會,吃野雞與野蛋倒是吃了個飽。
第四十五章
一過元宵十五, 這年節就算是過完了,但停頓許久的小雪卻又重新飄揚起來,只不過懶懶散散成不了什麼氣候。
北方冬季漫長, 一年中有三四個月都在飄著雪花,連同冰河也要陽春三月才會漸融。
旮沓屯大隊沒有著急組織屯民和知青們上工, 大家依舊在家裡躲著最後一段時間的賴冬,幹活的事總要等開春融冰了再說。
陶湘便趁著這時帶陳阿婆找上了老支書家的門, 她要找對方做主, 把自己的錢討回來。
「支書,現在趙家的事也沒個下文, 我們再不怎麼計較,這些錢總是要收回來的。」
陶湘伸出指尖點了點擺在矮桌上的兩張紙頭,她纖指軟嫩,但態度卻有些強硬。
一張是二十塊錢寶紅書的欠條,一張是三十塊錢買房定金的憑證, 都走的大隊流程,上頭還戳著大隊公章, 抵賴不得。
總共五十塊, 光鮮的中等工人階級兩個月的工資,也是將近陶湘每月領兩份烈士津貼的錢, 實在不菲。
如今頹敗無人的趙家顯然是拿不出來的,這是個難題。
年過五十的老支書抽巴了兩口自製草煙,面色有些難看,他看向陳阿婆:「那房子真不要了?」
陳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