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了?姑射從淚光中看他的眼,他顯得很痛苦,“姑射,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你放開我,讓我走,我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你就再也不必煩惱了。”姑射苦苦地道:“除了這樣,我們兩個——還能怎麼樣?”她凝視著容隱,柔聲問,“還能怎麼樣?”
容隱閉上眼睛搖了搖頭,“可是我——”
“你應該比我理智的,對不對?”姑射凝視著他,很溫柔地為他撥開幾縷微微有些散亂的髮絲,“忘了我吧。”
容隱又搖了搖頭,他始終不敢睜開眼睛,怕看見她的眼瞳,怕他會流淚,“我忘不掉。”
姑射舉起袖子,擦掉剛剛掉下來的眼淚,“我也忘不掉,”她低聲道,“我們兩個,竟然是誰也沒有福氣——解脫——”
“不要說了!”容隱踉蹌退出兩三步,“我——我——”他陡然轉過身去,自嘲,“我——害人害己——”
“不是害人害己,不是。”姑射凝視著他的背影,幽幽地嘆息,“無論如何,我都很感激這一輩子遇見了你。”她溫柔地道:“我也許會傷心,但是我不會後悔,也不會恨你。”
容隱緩緩轉過身來,低聲道:“你的頭髮——”
“白了。”姑射勉強一笑,“幸好只有幾根,如果多了,我就變成老婆子了。”
她說的笑話一點也不好笑,容隱慢慢伸出手,觸控她的頭髮。她的頭髮光滑柔軟,卻的確有幾根,已經白了。為什麼白了?為了他嗎?相思——到白頭,白頭的相思鳥,不就是這樣白的?
“你——你的頭髮,不要再白了。”心中多少苦楚、多少不捨、多少憐惜愛戀,說出口來居然是“你的頭髮,不要再白了”。容隱小心地為姑射綰好頭髮,勉強一笑,“保重。”
姑射點頭,眼淚跟著一顆一顆滑落,“你放心,我不會讓它再白了,我會照顧自己的。”她抱起烏木琴,也低低地道:“保重。”說完,她就低頭奔了出去,沒入了山谷。
她的頭髮,居然為相思而白,她還那麼年輕,她是那麼美——
容隱緊緊握著拳頭,在這一刻,他很想大叫一聲,跳到山澗裡面冷靜一下!但是他終於沒有瘋也沒有叫,他在風中站得筆直,緊緊地抿起了嘴角。
他根本就忘了,來見她,是為了靈犀玉佩的事情。
他猜測得很準,姑射在這個當年採茶的山谷,他也見到了人,但是他卻把要做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他滿腦子都是姑射的白髮,這一刻他的心中沒有朝廷,沒有大宋也沒有兵馬,只有姑射悽然的眼神,勉強的微笑和一顆一顆掉落的眼淚。
她這一去,要再見到她,當真是千難萬難了。
“你居然弄丟了御賜的靈犀玉佩?”太宗的確震怒,“容隱啊容隱,你做事情朕向來放心,這一次你居然錯得這麼離譜?”他在政事堂裡走來走去,“朕讓你功過相抵,擒拿遼國奸細的事情朕就不賞你了,你速速把朕的東西給朕找回來!”
“是。”容隱簡單地應了一聲。
“還有,上玄的人不見了,他的職務暫時由你代替,等朕想清楚繼任的人選,再通知你。”
“臣領旨。”容隱臉上毫無表情。
“我說皇上是不是瘋了?少爺你自己的事情都處理不完,他要你兼任侍衛騎軍指揮使?那怎麼可能?少爺你根本就不清楚皇宮裡禁軍是怎麼調配的。還有啊,簡和梁簡大人問少爺,雖然大遼對大宋虎視眈眈,但是高粱河戰畢,兵將的虎符少爺可曾收回?還有還有啊,趙丞相要少爺晚上去丞相府一趟……”在容隱從皇宮回來的路上,書雪不停地告訴他,他還有哪些事情沒有做完。
容隱聽著聽著,終於忍不住冷冷地道:“書雪,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