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後一次投宿是在一九七一年二月。那時,他身旁的男人換了,我猜想先前那個人大概不幹了。傑弗瑞這次是坐著輪椅來的。當我走進他的房間清掃時,我看見浴室裡竟然晾著尿布。誰能想到過去他曾是個英俊的男人,現在卻變成這副德性。他看起來就像行屍走肉,像個街頭的流浪漢。你能想像那種情景嗎?&rdo;
妲西點點頭。在街上常可看到這種窮途末路的人,他們總是夾著破舊的包袱,或穿著又髒又爛的外套。讓人一看便倒盡胃口。
&ldo;他每次來都住一一六三號房,那間房子望出去可以看到克里斯萊大樓,每天我都替他把窗戶開啟。但是,這麼多年來,他卻從不叫我的名字。他不是不知道,我們都有胸牌;而他又不是不識字,我不相信他不知道我的名字。在一九六○年以前,每次他退房,都會在電視上留兩塊錢小費。到了一九六四年,小費變成三塊錢;到最後,竟變成五塊錢。在那個時候,小費對我們來說可是一筆重要收入。他給小費倒不是為了我,不過是跟隨習俗罷了。對他那樣的人而言,面子是很重要的。他給小費,就像他主動為女士開門一樣簡單。他每次來,有時是和一些出版商或電影、電視製作人會面;有時是來找朋友,當然,這些朋友都是這一行的,有的人自己寫書,有的人則是當作家經紀人,他們經常聚在一起開宴會。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每次我打掃房間時,都會清出好幾打空啤酒瓶、百萬根煙屁股,滿地都是濕紙巾和食物殘渣。有一次我還發現他們把整條龍蝦扔進馬桶。到處都是玻璃杯,而這些文人則七橫八豎地倒在沙發和地板上,像死人一樣。
大部分的情況就是如此,不過有時當我在上午十點半去清理房間時,他們的宴會仍未結束。他會讓我進去,從不妨礙我打掃工作。參加宴會的人都是男性,一個女人也沒有。他們聚在一起,一邊喝酒,一邊講戰爭的故事。每個人都不厭其煩地大談特談當年參戰的情景:部隊被派到哪裡作戰;誰在那場戰役中陣亡了。有時候,他們偶爾也會玩玩牌,但即使在牌桌上,他們還是不停地談論戰爭。五、六個臉色潮紅的白人男子,喝多了酒,坐在玻璃桌前,開敞著襯衫,扯歪了領帶,桌面上堆滿像我這種女人一輩子也賺不到的鈔票。你知道他們談論戰爭有多熱情,就像我們年輕的時候講述彼此的男朋友一樣。&rdo;
妲西說她驚訝的是旅館經理居然沒有把傑弗瑞趕走,管他是不是作家,如果他每次來都搞得天翻地覆,根本就不該讓他住進來。
&ldo;不,不,&rdo;瑪莎微微笑了一下:&ldo;你會錯意了。他們不是那種喝醉了就把衣服扯爛、砸壞傢俱、把酒瓶子扔出窗外的惡棍。傑弗瑞不是一般軍人,他像我的彼德一樣,上過西點軍校。他在軍中幹到少校,個人教養和氣質都很好,就像南方那些大家庭的孩子看起來都很有水準一樣。他知道四種不同的領帶結法,也熟知親吻女士應有的禮節。總之,他很有教養,我不騙你。&rdo;
當瑪莎說出教養這個字時,微笑的嘴稍稍扭曲了一下;表情中似乎夾帶了一絲痛苦和自嘲的情緒。
&ldo;他們有時會爭吵幾句,但絕不會鬧事,雖然喝多了酒,他們還是能控制自己。就算有人抱怨,也只是隔壁的房客而已。不過他總是住在最角落的房間,所以最多也只有一兩間客房受影響。但每次只要有人請他們小聲一點,他們一定會馬上剋制。你瞭解嗎?&rdo;
&ldo;我瞭解。&rdo;妲西應道。
&ldo;其實也很正常。任何一大旅館,都會包容房客的所做所為。他們有權在房裡舉行宴會,玩牌,甚至吸毒。不是嗎?&rdo;
&ldo;他們還吸毒?&rdo;
&ldo;這我就不知道了。他後來有很多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