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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裡的絹帛燙得似乎能把胸腹燒穿,那是漢軍主將弓高侯派人送來的信:‘奉詔誅不義,降者赦其罪,復故;不降者滅之。王何處,須以從事。’

‘降者赦其罪,復故。’他能相信這個弓高侯嗎?

兩難啊,兩難!

面前老母親略顯凌亂的白髮,耳邊妻妾幼兒隱約的哭聲,一齊撕裂著劉劉卬的心。他好後悔:當初為什麼如此貪婪多事!

劉卬是老齊王的庶子。嫡兄在前,他本沒有封王的福分,原來最多是以宗室列侯的身份過一輩子。

‘膠西王’的王位是天降的額外之喜!作為第一代膠西王,他本來最應做的就是安分度日,將王座穩穩當當傳給自己的子孫,讓他劉卬的血脈真正成為大漢的王族之一。而不是如今這般涉險弄事,自投死路!

長長深深地哀嘆,劉卬舉手製止了蠢蠢欲動的兒子劉德: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們——他,太子,母后等名列宗正的王族成員——是肯定逃不掉的,逃到哪裡都會被交回漢庭。

或者,還未登記過的幼年庶子庶孫裡,能有人得幸逃出生天?而這,要在人後,進行周密的安排⊙﹏⊙

·

——長安未央宮——

‘吳楚敗退’喜訊引發的歡潮還未完全消退,漢室中又一則好事降臨:王夫人王兒姁為天子又添了一位皇子,這是王夫人的第三位皇子。王夫人這次屬於早產,孩子不足月有些瘦弱,但所幸母子還算平安。

王夫人的玉堂殿內,鴉雀無聲。

少女以額觸地,寬大的衣袖向兩邊鋪開,纖細的身子完全拜服;陽信公主保持這個優雅但極辛苦的姿勢已經好一會兒了。

天子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女兒,審視的目光巡迴往復:這個女兒是越長越象她母親了,‘王美人’是美人。

保持優雅是很累人的,少女潔白的額頭已經開始滲出密密的細汗,心中憂慮不已:

難道自己做錯了嗎?

姨母給父皇添了新弟弟,玉堂殿沒有女孩,自己過來幫忙照顧姨母,應該沒錯吧?

父皇來看新弟弟的時候,趁父親高興請求赦免母親,讓弟弟搬回母親身邊生活,應該也沒錯吧?

‘難道……母親已失寵至此,些許小過父皇都不肯容恕?’陽信的心‘砰砰’直跳,膽戰心驚:如果真是這樣,自己這次代母出頭會不會累及己身?

就在腰間尖銳的刺痛和鋪面而來的威壓讓陽信公主以為所求無望時,天子的話音終於響起:“準!”

少女霍然抬頭,半張著嘴,有如一個輸掉所有家產、將自己抵押了做最後一搏的人竟翻了本那樣的驚喜萬分。

忽然想起直視父皇有失禮數,陽信公主趕忙又垂頭斂眉,以宮廷禮儀要求的最標準姿態向高高在上的天子叩頭謝恩:“陽信謝父皇隆恩!”

垂首行禮的少女並沒有看到,她父親原本在見到她驚喜表情時露出的笑容,隨著她的禮貌舉動漸漸淡去、收起!

層層紗帷後是影影綽綽的人影,幼兒咿咿呀呀的聲音傳出,那是大漢的新皇子——劉乘。

‘嘖,非但容貌,連行事舉止也像!’睇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女兒陽信,天子暗自玩味:王長姁在人前,就是這麼一副規規矩矩禮儀周全的溫婉賢德樣,就好像她是從哪個閨範嚴謹世家出來的閨女似的。只是,實際呢……

‘當年的太子宮,那個自薦枕蓆的宮女可是不規矩得很哪——’淡淡的回憶,漫漫的思緒,皇帝的手指在袖中輕點案几,感覺萬分諷刺:王長姁,那個王長姁!初次見面,主動獻身。雲雨之際,甚至不待完事就急急推薦同胞妹妹進宮。那副膽顫心虛的德行,是怕自己追究其不貞吧?

側臉望向王夫人休息的內室,皇帝的嘴角柔和地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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