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拉著我嘮了很久的家常,復又很自然地問了句:“下個月初十,老八就滿十九吧?”
我立時漲紅了臉:“姑姑,您是不是也覺得,快二十的人了,該有子嗣了?”
姑姑掩口而笑:“誰也與你提起過這話不成?難得你這麼急性子,搶著說破。既有了前話,姑姑說起來也就容易了。你還不到十六,再晚兩年生子也無可厚非,可胤禩不小了啊!這子嗣的事兒,是馬虎不得的大事,該著急了呀。”
我道:“他不樂意納妾,我有什麼法子……惠額娘當面問過他的,他自個兒回了。”
姑姑道:“你是姑姑的親侄女兒,我還能胳膊肘往外拐不成?這會子和你說的都是實實在在為你著想的話:有我和你婆婆鎮在宮裡,謠言飛不起來,可也依稀聽見些閒言碎語:怎麼你們倆搬離宮中、自歸府邸的時候,居然一個房裡人都沒帶過去?這麼多皇子福晉離宮,姑姑還是頭一次聽見這種事兒!”
我有些懵懂,不明所以地問:“霏兒方才和您說了呀,是胤禩自己不樂意納妾。”
姑姑道:“暫時不納新的側室也就罷了,可是連從前的通房秀女都不帶著,這於情於理都有些說不通的。你婆婆雖然脾氣好,到底是長輩,她昔日挑的屋裡人被你撇在宮裡,她雖不言語,心裡必也不好受的。”
我懵了,詞不達意地說:“哦,原來應該帶著的……帶誰呢?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曉得,胤禩的使喚丫頭就那幾個,我都帶進府了呀,沒落下一個。”
姑姑笑了:“我就說嘛,咱們霏兒也不是個不知禮數的孩子,怎麼會無緣無故地落人話柄?傻孩子,從大阿哥到你表哥,十來歲的時候屋裡都放上了幾個通房丫頭,這是祖宗的規矩。只是當年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姑姑不便不與你知道。你惠額娘挑中的那個秀女,我好幾年前也曾見過,倒是個規規矩矩的好姑娘……”
我雙腿像棉絮一樣使不上勁兒,幾乎是飄著回到了八貝勒府。
第二卷:風雨如晦,命途多舛。歲月靜好,及爾偕老。 山雨欲來
正堂門外,拂琴託著托盤正要入內,我疲憊地接過手,說:“你且下去吧,我來。”
一一奉上茶點,胤禩目不轉睛地盯著我,老十道:“八哥,嫂子不過進宮了半晌功夫,你就這麼惦記著?”
胤禩笑笑說:“沒什麼,瞧她神氣像是有些倦態。新年打頭的,府裡上上下下就夠操心了,偏又趕著進宮請安。”
表哥啜了一口茶水,慢慢地道:“祁紅茶,冬日暖胃養生的,果然還是老味道——霏兒,你既然累了,早早進去休息吧。”
我勉強擠出笑意說:“不打緊,我在這裡坐著,也是歇息。”
胤禩放下茶盞,定定地看向表哥,問:“老九,我今兒新年打頭地第一回進吏部,倒發現了樁事,怎麼臘月裡,山西道臺的原始宗檔在叫你的門人給抄錄了去?”
表哥無所謂地說:“想必是手下人閒得發慌,能有什麼了不得的作為?無非是文人墨客們要創作筆記雜談,蒐羅些本朝實錄的資料罷了。”
胤禩不緊不慢地道:“胤禟,你可得給我句實話:哥彈劾索額圖收贓鬻官,尤其點出山西道臺從前不過是個連鄉試未及第的晉商,何德何能位列府臺的事兒;底牌是不是你掉給他的?”
表哥的臉色霎時很難看,大家的眼光全都匯聚到他的身上,連盡顧著吃點心的胤俄也神情嚴峻起來。表哥啞笑了兩聲,說:“八哥倒訊息靈通——我是想著大哥既求過咱們幫忙,總不好意思袖手旁觀,就搪塞搪塞他。”
“在山西道臺的任免上收受賄銀,抖露出來是多大的事兒?索額圖是首輔,人又是他舉薦的,雖及時找替罪羊承擔過去了,可皇阿瑪心裡有數,太子爺心裡有數,索額圖心裡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