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看他那青黑的臉色,一脫口我就知道又完了。
這一次我更識時務,不等他咆哮或攆人,夾緊了手臂,匆匆落荒逃掉。
聽說我到柏林這麼久還沒看過電影,王淨興匆匆的拉了我往電影院報到。
德語發音,看得有些吃力。鏡頭不等人,我沒有要求他們重來一遍的機會。
看完電影,我們跑去吃中國菜。王淨點完菜,我便笑說:“這麼奢侈,會被上天給懲罰。”
才說完,真的就受處罰。我的目光穿過王淨的肩膀落在後方一面牆上,就不能動了。
“怎麼了?”王淨問。
“沒有。”柏林這麼大,這樣就遇到杜介廷和章芷蕙。
“沒有才怪。”王淨回頭,也看到了。
她並不真正見過杜介廷,也不詳知事情的來龍去脈,不過從我的反應,光猜就猜得出來。
章芷蕙當作沒看見我,杜介廷倒是走過來了。
“理兒。”杜介廷還是一派高大斯文,寬闊的胸膛曾有我繾綣過的痕跡。
“你也來了。好巧。”我對他笑,比我們在一起的任何時候都甜。
我簡單介紹王淨。杜介廷很客氣,口氣溫和的與我寒喧數句,又問我好不好,聽我說很好,才戀戀不捨似走開。
“你未免也太冷靜了吧。”王淨喝著茶,佩服我的“無動於衷”。
我笑。突然說一句不相干。“我母親大人說,美麗的女子比較容易過活。”
“沒這回事。除非你懂得用美色當武器。”
“原來。難怪我過得這麼顛簸。”
“但這也要天時地利人和,還要學習。”
當女人還要學習。我第一次聽到。
“彆氣餒。你長得不比她差。”王淨想安慰我。
“我沒有她溫婉纖柔。”我說。
我們要的炒飯上來了。王淨揮筷子說:“這裡是歐洲,不需要溫婉纖柔。”
我又笑。“王淨,你可以改唸心理了,改行當心理諮詢師。”
“不成,回國後沒前途。”王淨回得一板一眼。
她的炒飯已經“破土”了。我瞪著盤子,一下子沒胃口。
牆那邊,章芷蕙在喂杜介廷吃一隻龍蝦;杜介廷笑吟吟的吃龍蝦,吃她纖纖的手。
“怎麼不吃?”王淨抬頭。
“沒胃口。”我把東西推開,“你慢慢吃,我想先回去。”
“可是,你東西都還沒吃——”
“你吃,吃不完就打包帶回家。我要先走了——”
“不行。”王淨按住我的手。“你現在走的話就輸了,會顯得很悽慘。至少要再待十五分鐘。”
“王淨——”
“還有,最少也要把湯喝掉。”
於是,我把湯喝完,又坐了十五分鐘,王淨才放我離開。我推開門的時候,杜介廷正拿著面紙替章芷蕙擦拭掉嘴角邊的殘渣。
閉上眼我也知道,下一步杜介廷的手指會停在她軟軟的嘴唇上,輕輕劃劃著,然後探過身在那唇上輕啄一下。
一定是這樣不會錯。以前我們一起吃飯時,他都是這麼對我……
我忍不住回頭。果然,杜介廷修長的手指正划著章芷蕙紅紅的嘴唇。
心裡頭是有點酸。我不想回公寓,走了幾個街口,冷到發僵了,才上地鐵。
去練漢農吧。
今天的功課還沒做。就算天塌下來了,琴還是要練的。我大概就只剩下這個。
地鐵裡有暖氣,我還是覺得冷。都三月多了,柏林的春天還沒有來。
冷
冷
冷
練完琴,天已經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