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風無言躬身,迅速地在其中捕捉到了種種情緒,而其中有一種是憤怒和鄙夷。看來,
對於醫者而言,兇手是永遠不受歡迎的。
“薛谷主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屬下將前來接谷主前去密室為教王診病。”他微微躬身。
“明介呢?”薛紫夜反問,站了起來,“我要見他。”
“在教王病情未好之前,谷主不能見瞳。”妙風淡然回答,回身準備出門,然而走到門口忽然一個踉蹌,身子一傾,幸虧及時伸手抓住了門框。
薛紫夜微微一怔,低頭的瞬間,她看到了門檻上滴落的連串殷紅色血跡。
“妙風!”她脫口驚呼起來,一個箭步衝過去,扳住了他的肩頭,“讓我看看!”
他卻沒有回頭,只是微微笑了笑:“沒事,薛谷主不必費神。”
“胡說!”一搭脈搏,她不由驚怒交集,“你舊傷沒好,怎麼又新受了傷?快過來讓我看看!”
妙風站著沒有動,卻也沒有掙開她的手。
兩人就這樣僵持,一個在門外,一個在門裡,彷彿都有各自的堅持。
雪在一片一片地飄落,落滿他的肩頭。肩上那隻手卻溫暖而執著,從來都不肯放棄任何一條性命。他站在門口,仰望著崑崙絕頂上翩然而落的白雪,心裡的寒意和肩頭的暖意如冰火交煎:如果……如果她知道鑄下當年血案的兇手是誰,會不會鬆開這隻手呢?
“喀喀,喀喀!”然而只是僵持了短短片刻,背後卻傳來薛紫夜劇烈的咳嗽聲。
崑崙山頂的寒氣侵入,站在門口只是片刻,她身體已然抵受不住。
“快回房裡去!”他脫口驚呼,回身抓住了肩膀上那隻發抖的手。
“好啊。”她卻是狡黠地一笑,抓住了他的手臂往裡拖,彷彿詭計得逞,“不過,你也得進來。”
室內藥香馥郁,溫暖和煦,薛紫夜的臉色卻沉了下去。
“誰下的手?”看著外袍下的傷,輕聲喃喃,“是誰下的手!這麼狠!”
妙風的背上佈滿了淤傷,顏色暗紅,縱橫交錯,每一條都有一寸寬、一尺許長。雖然沒有腫起,然而一摸便知道是極厲害的:雖然表皮不破損,可內腑卻已然受傷。
她輕輕移動手指,妙風沒有出聲,肩背肌肉卻止不住地顫動。
“這是金杖的傷!”她驀然認了出來,“是教王那個混賬打了你?”
妙風微微一震,沒有說話。
“他憑什麼打你!”薛紫夜氣憤不已,一邊找藥,一邊痛罵,“你那麼聽話,把他當成神來膜拜,他憑什麼打你!簡直是條瘋狗——”
話音未落,一隻手指忽然點在了她的咽喉上。
“即便是貴客,也不能對教王無禮。”妙風閃轉過身,靜靜開口,手指停在薛紫夜喉頭。
“你……”她愕然望著他,不可思議地喃喃,“居然還替他說話。”
頓了頓,女醫者眼裡忽然流露出絕望的神情:“我是想救你啊……你怎麼總是這樣?”
他的手指停在那裡,感覺到她肌膚的溫度和聲帶微微的震動,心裡忽然有一種隱秘的留戀,竟不捨得就此放手。停了片刻,他笑了一笑,移開了手指:“教王懲罰在下,自有他的原因,而在下亦甘心受刑。”
他也不等藥塗完便站起了身:“薛谷主,我說過了,不必為我這樣的人費神。”
薛紫夜怔怔地看著他站起,扯過外袍覆上,徑自走出門外。
“雅彌!”她踉蹌著追到了門邊,喚著他的名字,“雅彌!”
然而大光明宮的妙風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彷彿,那並不是他的名字。
雪花如同精靈一樣撲落到肩頭,頑皮而輕巧,冰冷地吻著他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