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由著你亂跑?”
“得陪他們應酬,其實就是個儀式,這些繁文縟節真是煩死人了。”她微微蹙眉,露出厭煩表情,“但是他們晚上聽戲的時候,我可以偷偷溜出來……”
“那天晚上我沒有空。”慕容秋水打斷她,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漠而平靜。
“真的沒空?”
“真的。”
杜涼夜皎白麵容染上一抹緋紅。
她沉默一下,換了一種輕快的口吻道:“今天我見到無雙了,他跟我說,三年前我其實是救了你,你難道就不打算報答一下救命恩人?”
慕容秋水一愣,眼睛裡忽而有了一種無法言說的表情。
秋夜的月色宛如清霜般傾瀉而下,疏枝枯藤的剪影橫斜於地,他覺得自己的心就像那些枯藤樹枝一樣,糾葛極了。
杜涼夜一直靜靜地看著他,努力捕捉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但令她失望的是,慕容秋水的臉上始終只有一種淡淡的哀傷,似寒冬黎明的月色,有著力不從心的慘淡的白。
隱約地,她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也許她的愛或恨,已經左右不了他了。
這個認知令她不由自主地悲哀起來。
她身子一軟,倚靠在對面的牆壁上。月光照著她的白色羅裙,她的臉藏在月光的陰影裡,聲音無端透出一股淒冷:“我常常想,也許有一天,我們可以到一個誰也找不著的地方去,隱居起來。”
“是麼?你竟也想過這個?”慕容秋水的諷刺語氣連自己都感到吃驚。
杜涼夜微微一愣,半晌才低低嘆一聲:“是啊!我原也以為,我這一生是絕不會為這些問題煩惱的……”
她停頓一下,忽然略略提高聲音道:“我幼年曾立下誓言,要做一個心狠手辣,言出必行的人。我痛恨我這一介女兒身子,因為它,我從不曾有過片刻的自由。倘若果真有所謂的來生,我要做一名堂堂正正的男子,將這世上的一切不平掃蕩!”
她說著站直了身軀,整個人沐浴在水銀一樣的皎潔月光裡,清豔秀絕的面上散發著一股罕見的英氣。
慕容秋水有些吃驚地看著她,他從不知杜涼夜是這樣的。
洛陽城的巷子都特別窄,以至於杜涼夜一伸臂就握住了他的手。她望著他的眼睛,哀懇道:“你告訴我,到底要怎麼樣你才肯放棄?是不是要我殺了姓曲的……”
這句話就像一根刺,刺疼了慕容秋水的心。他忍不住低喝一聲:“住口!”
杜涼夜急切道:“慕容秋水,你別犯傻了。在這個世界上,一個人能走多遠,是由路的長短來決定的。你選的這條路,註定了走不遠的——”
慕容秋水猛地甩開她的手,冷冷地反問:“我不放棄你會怎樣?將我挫骨揚灰?”
杜涼夜苦笑一下,回答他:“不會。我捨不得殺你。我想,我大概會把你禁錮起來,永遠帶在身邊。”
慕容秋水怔怔看了她好一會兒,最後不由得笑起來。
杜涼夜卻忽然紅了眼眶。下一秒,她撲倒在他的懷裡,失聲痛哭。
慕容秋水的心一寸寸地碎了。
他抱著杜涼夜溫軟的身體,鼻息間盡是她的幽香,淡而彌久,極清淺的一縷,便令人沉醉。
恍惚間,他想起三年前的那個冬夜。
他們自酒樓廝混回來,正逢著天降大雪,極目竟是白茫茫一片,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彼時無雙已然大醉,一張雪白孩兒面醉得紅撲撲,眼神迷離幾乎能滴出水來,卻兀自賴著杜涼夜身上,吵著鬧著要去城東的白馬寺雪中賞梅。他們萬般無奈,只得左右扶著他往白馬寺去。雪天路滑,他也喝得醉醺醺,剛出巷口就仰天摔了一大跤。
杜涼夜只好走在中間扶著他們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