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司徒赫輕咳了幾聲,卻不是因為這牢中的溼冷,喉中殘留著西北的凜冽寒風,這十日來一直呼嘯於耳邊,且毫不客氣地無孔不入。
藉著牢房頂窗射進的白光,司徒赫垂眸,視線落在左手腕繫著的那條紅繩上,顏色已經舊了,紅繩上串著的銀墜子有薄薄兩面,正面刻著他的名字,赫。
四年來,無論紅繩還是吊墜都沾過無數次的血跡,時常將他的名字染成血紅色,可是背面,緊貼著手腕脈搏的那塊地方,卻始終乾淨。
“赫,你要跟舅舅一起上戰場?那我怎麼辦呢?”女孩糾結地擰著她的眉,大而透亮的眼睛裡滿是不捨和擔憂。
那時候,他十七歲,是盛京有名的“四紈絝”之首,坐在法華寺系滿紅絲帶的菩提樹下,他一條腿毫無形象地翹起來,痞裡痞氣地瞥身邊的女孩一眼,隨後笑眯眯地伸手捏捏她的臉頰:“婧小白,等我當了大將軍,就回來找你,乖乖地等我啊!如果有打不過的混蛋,一定要記下他們的名字,等我回來揍他們!”
女孩粉白的小臉被他捏習慣了,也沒立刻搭腔,想了想,道:“那我能和你一起去麼?我們一起做將軍啊。”
他愣了下,隨即哈哈大笑,不再捏她的臉頰,改用兩隻手去揉,揉得她略略嬰兒肥的臉頰都變了形,鳳目一挑,抬頭挺胸道:“婧小白,你才十二歲,屁點兒大的人,上戰場餵馬啊?刀劍不長眼,傷到了怎麼辦?我一個人當將軍就行了,到時候你就當……”
他頓了頓。
“當什麼?”女孩鼓著嘴問。
“你當……那個……”他咳了咳,說話有點結巴,尷尬地抬頭望天,正好見菩提樹枝椏上繫著的一條紅絲帶飄落下來,女孩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隨即站起來,一伸手剛好把紅絲帶握住了,她憤怒地甩手扔在了他臉上,邁開小腿跑了,邊跑邊罵:“赫,當你個大頭鬼!你為什麼不想讓我當將軍?!”
十七歲,他被女孩扔過來的紅絲帶矇住了眼睛,看她的小短腿越跑越遠,第一次覺得無可奈何,心下嘆道,婧小白,當將軍夫人也不錯啊,連將軍都歸你管了,不是更厲害麼?
不過,他沒好意思說出口。
半個月後隨軍出征,他只是個小小的騎兵,並沒有因為父親和家族的身份就高人一等。浩浩蕩蕩的將士走過盛京街頭,百姓們夾道相送,嘈嘈雜雜的混亂中,他還是聽見了女孩的聲音,轉過頭,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她。
那麼小的個子,穿一身桃紅色的衣服,擠過百姓,鑽過幾個馬肚子,好不容易才來到他身邊,高舉著小手把手心裡的東西遞給他,滿頭大汗地喘著氣道:“赫,你要記得給我寫信,記得想我,記得平安回來。當不當大將軍沒關係,要平平安安地回來!千萬別忘了!”
婧小白第一次這麼正正經經地囑咐他,而他,第一次穿如此累贅的盔甲,戴如此沉重的頭盔,頭被卡得非常不舒服,他齜著牙揮揮手道:“婧小白,快點回去,當心別被馬踏著了!別哭鼻子啊。”
出征的隊伍是不能停的,佇列也不能亂,有條不紊地走過女孩的身邊,越走越遠。他小心地攤開手掌,看到一條紅繩串著的銀墜子,紅繩的顏色真像那條紅絲帶。
他傻傻地盯著掌心看了會兒,惹來旁邊的騎兵一陣嬉笑:“喲,心上人送的?隨軍打仗可不是鬧著玩的,你真捨得走啊?”
他沒搭腔,不由自主地回頭看去,道旁那抹紅影子已經離得很遠,他卻還是看清她蹲在地上哭。
少年都有保家衛國的熱血,可他從軍出征卻只因為父親的那句話,父親說,大興國的嫡公主,絕不可能嫁給一個無所事事的紈絝子弟,在婧兒長大之前,你還有很多機會建功立業。
“別看了!有什麼好看的!男兒當有雄心壯志,貪圖一時安逸有什麼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