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可是,誰能想到,堂堂左相府的四公子,卻淪為了那些地方小吏一般的角色,由皇子侍讀遷為州縣官員,無論品級是否高於六品翰林院編修,這根本就是貶謫。
墨譽呆了呆,忽然問道:“父親,大哥是輔政大臣,這事他知道麼?去地方歷練的有幾人與我一樣?”
左相墨嵩放下手中的筆,道:“是陛下的旨意,但這件事我和你大哥都知曉,畢竟他如今位高權重。”
“那父親有沒有同大哥說,在陛下面前為我求求情,一去到地方上,父親應該知道即便是丞相之子,也不知多少年才能回來。”墨譽陪著笑臉,充滿期待地討好著他的父親。
左相墨嵩嘆了口氣:“譽兒,不是父親不想為你求情,實在是不能求情,陛下的意思太堅決,而我與你大哥同為朝廷重臣,絕對不能徇私舞弊,若惹惱了陛下,整個墨家都會不保。放心吧譽兒,父親會為你安排一個好去處……”
這是再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墨譽在心底苦笑,為了墨家的利益,他的父親和大哥聯手將他這個墨家微不足道的末子推入了火坑,他們明知下放有什麼風險,也明知他要受很多苦楚,可他們不肯救他,不肯幫他,看著他一人無助悽惶,他們無動於衷。他從來不是墨家的人,他從來沒有在這個家裡受過感受過一絲絲的溫暖。
徹底心灰意冷,墨譽從左相處退出來,也不見他的父親有半句挽留,所有事情都已下了定論,只在這最後時刻通知他一聲。他是那棋盤上最無力的卒子,只能認命地被推著往前走,前方是滾滾的波濤,而他沒有後退的權力。
回到西廂時,木蓮正在亭中曬太陽,她已有五個月的身孕,也比前些日子胖了不少,見他回來,她笑道:“墨譽,今日你怎的回來得這麼早?”
墨譽聽到她的聲音,嚇了一跳,面上仍舊一絲笑容也無。
在百里婧去往戰場的幾個月裡,墨譽對木蓮的照料也算無微不至,而對於木蓮肚子裡的孩子,對於他來說,也是完全新奇的事務,有一日他趁木蓮睡著,手掌不知覺地撫上她隆起的小腹,微微地笑了,木蓮恰好在這時醒了過來,見墨譽要抽手,她笑道:“摸一摸又有什麼關係?何必偷偷的?”墨譽當下便紅了臉。
因為朝夕相處,墨譽與木蓮之間也漸漸日久生情,何況還有著一層無法割斷的血脈關係。似乎在百里婧未回來之前,一切都很和睦。
然而,現在一看到木蓮,墨譽就想起墨洵和墨覺的那番羞辱的話來,他之所以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多半是因為木蓮和她腹中的孩子,若非他的名聲如此破敗,即便大哥和父親要將他作為魚肉放在案板上,他也可以向陛下求情,斷不會活成如今如此狼狽不堪的境地!他堂堂文狀元,數月來只擔著翰林院編修一職,而他的大哥不過是個弱不禁風的病秧子,卻在短短的幾月間就一躍而成為大興國最初風頭的輔政大臣一品駙馬!
原本,他是個連出偏院都需要人攙扶的病秧子!這其中的差距,不過是因為他娶了婧公主!而他墨譽與婧公主的侍女苟合!
真是羞恥!
真是天道不公!
他隱忍了這些年,討好父親,用功讀書,從不與府中任何人交惡,眼見著二哥三哥粗鄙不堪難登大雅之堂,大哥體弱十年不曾拋頭露面,為了家族的利益,為了墨家的復興,父親必定只能抬舉他這個最有出息的老么!
一切都該如他所想才對,為什麼半道上他的大哥卻偏偏出來攪局!奪去了所有的風頭不說,還將他逼入如此絕境,他到底是何居心!他們是兄弟,為何要對他斬盡殺絕!
墨譽的心裡完全地變了樣,然而,即便是去死,他也絕對不會去求他的大哥,絕對不會!在他的面前低下了頭,他就再也沒有任何尊嚴可言了。如今還有什麼地方容得下一個墨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