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王泓抬手一揮,示意那些宮婢平身,然後他就又對御醫說了句:“本宮自幼體質偏虛,承蒙父皇關愛,常年參湯不離手,這已不是什麼隱秘之事。想必陳醫官也當知悉‘猴蒲草’的這一偏效,為何傍晚時分為本宮包紮手傷時並未提及?華陽宮裡的侍婢哪會知道這類事。豈非要平白為此擔罪?”
總之是要想盡辦法壓抑德妃準備“清掃”華陽宮的念頭,這參湯之禍,能踢多遠踢多遠,哪怕為此暫時又要讓那陳醫官背點委屈。不過。父皇向來對醫者持有禮敬,就算太醫局的醫官偶爾疏失犯錯,也只會是受點輕罰吧?
聽了皇子的話,御醫臉色微白,知道自己想替陳醫師揭責的計劃是必定失算了,他只得垂眸說道:“金瘡藥都是配好了才使用,可能是陳醫師一時大意了配方細則。陛下春秋鼎盛,聖體強健,極少傳醫,今天傍晚陳醫師忽然被傳去。想必是心憂聖上,才致使疏失了一方……”
這御醫的話還未說完,德妃忽然動怒了,憑空叱道:“心境如此浮躁的醫館,怎堪大用?待會兒本宮就去將他從南院撤了。陛下那邊另派醫官過去。”
眼見德妃又發火懲人,王泓心裡卻漸生煩膩。且不算他明裡暗裡勸攔下來的,就數到陳醫官這一次,已是今天晚上這半個時辰裡被她懲治了的第三個人,接下來還不知道她準備又看哪些人不順眼。
也不知道她今天怎麼火氣就這麼大?
是人做事就難免有些微疏忽,如果連宮婢侍立在旁時不慎打了個噴嚏,儀仗隊行走時有哪個人滑了一下腳。婢女斟茶時稍微斟滿了些……這類小事都要懲來罰去,那宮裡所有的婢僕全都得拴著鐐銬服侍主子了。
若真到了這個處境,還有哪個婢僕是真心侍主?個個心裡有了委屈彆扭,那麼像今天這樣主子不能喝參湯,奴婢還要往上進獻的事情,很可能就真要演變成故意的了。
罰人一時快意——或者根本不會給施罰的人帶去愉快——留下的隱禍卻是可以無盡傳遞延續的。…
王泓本是個寬忍的個性。厭煩這種做派,平時與德妃相處時,他儘量選擇無視德妃的這點手段,只想著這也是她的個性,無法完全扭轉。但此時此刻。他已經耐著性子與德妃周旋了這麼久,身體上的不適令他疲累加劇,實在是已經撐到一個不想繼續奉陪了的境地。
長長舒吐了一口氣,王泓自己抬手揉了揉有些滯氣的胸口,語氣裡滿是疲憊地道:“好了,母妃,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兒臣以後會小心的,醫官們也多注意些就行了。太醫局眾位醫官都是從全國一層層晉選過來的,大多都是名門名醫,以後皇家康健還要有勞諸位用心獻力。”
“多謝二殿下體恤,下官銘感無內,必會將殿下的原話恩義迴轉太醫局諸位同僚,以激太醫局全體醫官今後更加盡心為皇家做事。”御醫揖手朝皇子拜了拜,略微頓聲後,又道:“下官為二殿下診療事畢,眼見夜色已深,二殿下早些安歇才最是緊要事,下官不敢耽誤,就此請辭。”
“有勞醫官。”王泓遙遙一抬衣袖,“送醫官。”
兩個宮女應了聲,提著燈籠引那御醫出去。
德妃再次走到榻邊,就斜身坐在沿子上。她本來還有一些話想說,關於那方素帕的主人是誰,她還沒來得及問,但她看見二皇子王泓此時神情疲倦得厲害,便將這些話暫時都收下心底,只是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和手臂。
也不知道是不是御醫來過,造成一些心理暗示,她覺得皇子的體溫這會兒彷彿平穩了些,她心頭略松,緩言說道:“母妃本來只打算過來看看你,很快就走,卻沒想到耽擱了這麼久。你現在一定倦得很,就是為了陪母妃才撐著精神。好了,母妃這下真就回去了,你快躺下歇了吧。”
王泓點了點頭,實在沒什麼精神再多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