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旁的陳酒忽然喚了一聲〃稍等〃;然後一溜小跑去了後堂。片刻後她就又一路小跑回來;手裡的那個灰色陶製酒壺不見了;但卻多了一個老葫蘆掏空後做的酒壺。
〃這老酒開了封泥就不好置了;給藥師帶上吧;他喜歡這個。〃陳酒遞出了老葫蘆;等嚴行之接下;她又摘了掛在肩側的褡褳;遞上又說道:〃這是我做的一些肉脯;都是用上好香料滷煉過的;順酒下喉最好不過。〃
〃謝謝酒……姨……〃嚴行之欣然接過老葫蘆;差點就把那個〃嬸〃字給帶了出來;臨著字韻溜出口時;又被他強扭成了一個〃姨〃字;聽著語感有些古怪。
嚴行之雖然極為年輕;但像他這樣涉世較淺的人;觀事不會慣於去思考一些瑣碎可能;而比較能直視事件本質。三年前他追隨廖世混在林杉北行的隊伍裡;一路走來;眼前這個叫陳酒的女子是怎樣細緻入微照顧林杉;他都一一看在眼裡。
即便林杉不知因何緣故;一直還未對陳酒做出什麼承諾;但在嚴行之看來;此時要不要某句話;對於某件事能不能成;並不。';!'會構成改變性的干擾。
然而透過在北地這三年裡的相處;嚴行之雖然很敬佩林杉的為人;但這個年長他一輩的男人畢竟與嚴家沒有親系上的關聯;他還需要守後輩之謙德;所以即便他心裡認定了這件事;在林杉本人還未正式發話之前;他是不好張揚說些什麼的。
陳酒聽著嚴行之略微古怪的說話語氣;有些誤解了他的心緒;似突然想起來點什麼的從背後變戲法般摘出一個錦袋;微微搖晃著遞了過去;笑著說道:〃當然也不能忘了嚴家小少爺最喜歡的桃肉果脯了。只是這邊的青蔬水果都賣得格外貴;而且有銀子也未見得能買著;便只做得了這四兩果脯了;可不是酒姨小家子器吶。〃
林杉在一旁輕聲說道:〃路遠無輕擔;不能再多帶了。〃
此時的嚴行之已經是眉睫微顫;眼眶泛起一層潮氣。除了因為眼前這送別他的兩個人;在他待在北地的三年時光中;以兩種方式從未疏漏過對他的照顧;此時感激之情一齊浮上心頭;令他胸臆中難捨情緒幾近膨滿;還因為;他終於還是忍不住要說那句話了……
規矩;斯文……有時就該去他媽的……
嚴行之忽然朝門外狂奔……
然後兩句話從他那左身側翻鬥著藥箱;右身側跳動著老葫蘆的背影裡傳來……
〃林先生;與她在一起吧!〃
〃你們在一起;改天小子來報恩時;也好不用登二處!〃
屋內兩人皆怔住。
門外的嚴行之直到跑了老遠;腳步才慢下來。然後遙遙回頭一顧;咧嘴彎眉;臉上的笑容很燦爛。
睹見那因為距離較遠而有些模糊了的臉孔;卻能清晰感受到那笑容裡的晴天如洗;一直只是站在屋內行目送禮的陳酒忽然也覺得心臆如晴空碧洗。從老到小;以及那些從外至內行走這邊比較熟的武將;無不都表露出某種期待與提前的祝願。差只差身邊之人的最後選擇了。
陳酒朝身邊的林杉看去。就見他遙望著門外某處;視線大約還是落在了嚴行之跑走的路徑上;沉默著似乎在為什麼事情出神。
她望著他思索的樣子。此情此景令她差點按捺不住的要問他;是不是在考慮那嚴家小少爺臨走時似乎豁出全身力氣吐露出的建議。
但她動了動嘴唇;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打住了這個念頭。
因為珍視眼前這個男人的一切。包括與他並肩;對坐;相顧;共語的每一刻;她很早就對自己立定了幾項自律的規矩。其中用到頻率很高的一條;就是輕易不要打斷這個男人的沉默思考。
林杉很快將精神從那短暫的思慮中剝離開來;畢竟嚴行之的話只是令他略有觸動;還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