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現在都在等一個機會,只是這願意等待的日子也挺枯燥。
直到幾年後,王熾帶著林杉來到北疆軍帳,兩位謀士一見如故,這樣不溫不火的事態才出現轉機。
林杉非常讚歎於阮承綱的軍策天才,但王熾擔心的補給之事也是嚴酷的事實難題,對此,林杉做出一個非常膽大的設想:如果大周是姓王的人做主,那麼王家軍北伐之事再無後顧之憂。
但若真決定了這樣做,那就絕非是王家圖一時之快意的選擇。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個延綿了數百年的王朝要易主,前期需要極為小心的謀劃鋪墊好一切。而最後若成事,後期的執政也是任重而道遠的。
不論如何,林杉的設想給前頭受氣、後面受憋、錮足於北的王家頭頂捅開了天窗一角,讓阮承綱看見了實現自己理想的機會。只是,這個機會的前期鋪陳。需要一個比較漫長的迂迴戰線與有選擇性的等待。
要等王家稱帝,要等王家至少把周朝廷快要敗光的國庫充盈起來,年輕一代的兵士也需要時間鍛鍊……
然而,世事無常……
離王家集結的軍團真正逼入京都、直刺皇宮還有一年左右的光景時,阮承綱當時所在的軍團第十九兵組行至富水郡暫駐。該郡正滯留了數量龐大的難民,這群難民來自許多個不同的郡縣,背井離鄉的原因大多都是為了避兵災,卻因為突然爆發的瘟疫侵襲停步於此。破敗荒涼的富水郡內城大街上,四處可見病死難民的屍體,致使十九兵組中也有兵士感染。導致最後疫情傳入了軍師營帳之中。
阮承綱壯志未捷。就病死在征程的路上。王熾一生都忘不了他的這位知己戰友在彌留之際突然的迴光返照,只因他心中有太強的不甘心,使他的雙眼在那一剎那間充血,變得一片赤紅。
時至如今。已是十一年過去。阮承綱的“北伐書”還擱在御書房一處隱秘夾層裡。王熾雖然已經做了快十年的皇帝。但對於故去老友的徵北遺願,付諸行動的計劃尚還在猶豫階段。王熾現在能為老友做的,僅限於照顧他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脈。…
如無意外。王熾是想讓阮洛繼承其父的志願,將來展開北伐戰線時,讓他去帥帳為輔。然而可惜的是,當年十九兵組在富水郡染上瘟疫,不但害了阮承綱,就連當時年不滿四歲,剛剛學會坐穩在亭車上,與父親一起穿梭在兵士方陣之間點兵的阮洛也未能倖免。
在這樣的大不幸發生後,尚算安慰的是,當阮承綱初期出現疫症時,阮洛就立即被一組兵士送到了別郡,密切進行觀察治療,阮洛因此逃過一劫。但儘管如此,可能是因為年齡還太小,身體裡就浸染了多種藥劑,阮洛的頭腦雖未受疫病損害,身形成長也沒有出現殘疾,但身體素質卻是非常差的。
好在,如今也已長這麼高了,即便仍不能承他父親的宏願,去往北疆,那便作為一個尋常人那樣生活,以後應該也不會再有什麼問題了吧?
看著不急不亂緩步走來的阮洛,王熾禁不住就想起了他的父親,想起了那一段在軍中的生活,他的眼眸深處複雜了一瞬,最後目光落在阮洛臉龐上時,目色再度漸漸溫暖起來。
阮洛還未走到王熾跟前,就站定在臺階下,一撩衣襬要拜下。王熾見狀,立即伸出一隻手,凌空虛扶了一下,道:“阮賢侄,在這旗還樓前,你對我就像在尋常人家裡一樣,稱我一聲世伯就足夠了。”
“承蒙世伯不棄,在家父亡故後十多年來,一直沒有對愚侄斷過生計照顧,愚侄長大至今卻絲毫未能報答。十數載別離,今天終於能再見世伯,愚侄更要好好給您磕一個頭。家父若還活著,也一定會是這樣教誨的。”
這番話說罷,阮洛便不再遲疑的雙膝著地,在王熾面前跪下,將手中厚厚的一摞賬冊放在身旁地上,然後雙掌伏地,認真地叩了一個頭